乔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他退后两步,捂住了嘴巴。
“神明大人,是我失礼了。”乔说。
“倒也……还好。”艾达说。
静观着他们的兰姆这时说道,“神明大人,请由我和乔带您去参观这座城市吧。虽然这里已远不如从前,但对于失去了过往记忆的您来说,我想这里还是值得一看的。”
艾达赞成,“外来者”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阿莱瑞亚背着他们,在两个巨人的引导下,开始参观整座城市。
这座庞大的都市里聚集了无数艾达没有见过的东西,像是会唱歌的盒子、能供千里之外的人通讯的装置、虚拟的浮现在眼前的幻象……
对她而言,这些全都像是“魔法”,但两位巨人坚持说,这些绝不是魔法。
兰姆说:“它们是我们运用科技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像是你们世界的钟表、纺车,在被发明出来前,闻所未闻、不可思议,但在被发明出来后,哪怕是最无知的人,也会懂得如何使用它们。”
艾达:“那我们世界的‘科技’同你们相差得也太远了吧。”
兰姆:“因为你们的时间停滞了,我的神明。不断的轮回就是一种生命的静止,无法向前、技术自然也无法革新。”
艾达沉默地听着兰姆的这番话,她感到心脏为之一动,有一种熟悉的惋惜,就好像她曾经也为此哀伤过。
他们继续参观这座城市,又看了不少神奇的东西,最后,他们来到了地下室,见到了巨人曾说过的飞行器。
兰姆:“您过去来到这的时候,最喜欢这件器具了。”
艾达拍了拍阿莱瑞亚的毛发,让那野兽带着它向那飞行器具走去几步。
巨人们如此庞大,能承载他们的器具更是大到不可思议,她骑在阿莱瑞亚的背上,绕着这器具走了好久,才将它整个打量完。
“它……真的能飞吗?”她指着那巨大的东西,问兰姆。
“这是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带您体验,这器具虽然积了灰尘、也已陈旧,但仍然能使用。神明大人,您喜欢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吗?”
“我有个认识的人喜欢,我拿‘神力’为她做了翅膀。可如果没有‘神力’。她就无法飞翔,我也是,每个人都是。”
“神力啊。”兰姆露出一种悲哀的表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艾达打断他的开口。
她知道,兰姆想说,那神力也是外来者带来的能力。这是当然,神力和轮回息息相关,既然轮回是外来者带来的,神力又怎么可能不是?
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也许从来不该是“神力”,而应该是……面前的这种“科技”。
不知外来者们看见巨人的世界时,是否会为之感到一分震惊?
她回头看向离她最近的“外来者”,少年也在看那器具,可他神色平静,就如牧羊人出门看见羊。
艾达心中,刚才那种哀伤又一次降临,这次比刚才更加剧烈,她痛苦地在野兽的背上弯曲了身体,伊桑立刻扶住了她。
“艾达?”
他呼唤她,带着深切的爱意,却令她更加痛苦,因为她猛然意识到,巨人们说得一点没错,伊桑是“外来者”,来自某个高等的、远远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世界……然后,她意识到了她的渺小,不仅是她自己,还是这整个世界的渺小。
对自我微小的认知,在她的头颅里爆炸,带来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难道有谁能抵挡住这种痛苦吗?如果虫蚁们知道生命的一生除了觅食、筑巢、繁衍外还能有其他选择,它们还会爱它们的生命吗?它们还会觉得它们每天在做的事有意义吗?
而她此刻便感到,他们就像是那虫蚁,他们所认知到的生命,在另一种存在面前,是一文不值的!
痛苦之后,是一种完全空白,她什么也忘却了,什么也不思考了,她呆滞地望向前方,任凭伊桑怎么呼喊她,她也不做回应。
她的脸涨得通红,因为她连呼吸也忘记了,接着窒息带给她一种新的痛苦,她感到有谁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嘴上,这是“亲吻”,她没有意识到,她当然也忘记了什么是亲吻,但是她的窒息终于缓解了一些。
她重新开始呼吸的时候,也重新开始思考了……这一次,她忽然发现她知道了很多事。
很多她不该知道的事,很多她早已遗忘的事,伴随着这次“新生”,回归进她的大脑。
她立刻调转阿莱瑞亚的方向,朝城市的中心进发,并大声说道,“兰姆,叫所有人来,有多少人叫来多少人!”
神明的差使十分管用,很多人都来了,包括那些一动不动、身上爬满青苔的、向死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