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故事。在帕塞亚向我讲述的故事里,勇者们对抗怪物,最终成为了神,这是故事的简介。但如果将故事展开的话,会发现这个故事中的重要角色,不仅有勇者、怪物,还有着名为召集勇者们的‘神’的存在。在前世,我以为担当这一角色的是光明神,直到祂被我杀死。从那一刻开始,光明神便不再可能是故事中的神,能被勇者消灭的只能是名为‘怪物’的存在,不然这就是一个弑神的故事,可它不是。
“因而基于这个故事,我推断出了一件事,‘神’还没有被我们发现。那么,‘神’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从未和我们见过的存在呢?当然有这个可能。可是啊,我还有第一世的记忆。”
艾达收紧了环在伊桑腰间的手臂,他隐隐感受到痛苦,她好像不是在拥抱他,而是在囚困他。他默声忍受着。
“我说过吧?角色没有就位的时候,故事就不会上演。那么,我们的第一世,没有神力、没有勇者、亦没有其他怪物的第一世,是谁缺位、导致故事没有开始的呢?
“勇者吗?不可能。帕塞亚说了,大家都坐上席位了,不断轮回、重启这样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我坐上席位。所以这个故事的‘勇者’只要有我就够了。我存在着。至于‘怪物’,我想最初触发故事的‘怪物’可能就是阿莱瑞亚,它也一直存在。那么,还能是谁缺位呢?答案便只可能是‘神’。
“那‘神’是谁呢?是谁在第一世缺位、在第二世又存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更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当时缺失的那位神明……正是被我亲手献祭的。”
说到这,少女的声音落了下去,她从他身后绕到他的眼前。
她的掌心贴合住他的脸颊,她同他身体紧挨,棕眸里泛出一种迷幻的色彩。
他爱她,却无法为她此刻的亲近感到高兴,她的动作太刻意了。
她在讨好他,出于自保,出于某种对他的恐惧。
艾达,怎么会恐惧他呢?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不解,以及哀伤。
她的手指这时候停在了他的唇边,她描摹着那里,用同样哀伤的目光回视他。
“你很困惑吧?因为你还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你的心脏还未开始跳动。我猜想第一世的时候,就是古树的恶魔阻止了它的跳动吧。
“古树的恶魔不喜欢你,正如火山地下的那些生物也不喜欢你。帕塞亚说他们讨厌新神的力量,可光明神在故事中也不过就是一个怪物罢了,怪物怎能有那种力量?祂的力量只能是来自于真正的神,也就是你。所以对忘却之地的住民来说,你同新神并无区别,甚至令他们更加厌恶。”
她谈到“厌恶”这个词时,指甲的前端嵌进了他的下唇,他留下了一点血,但已无法感到生理的疼痛。
无数的问题堵塞了他的大脑,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能理解,可他又好像……真的从中体会到了一些什么。
他说道,“艾达,我为你带来了痛苦,是吗?”
她局促了一刹,她没想到她一无所知的恋人会这样问。
她回答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毕竟就算他是“神”,也只是故事中的神。就算她将他视作敌人,杀死了他,也未必代表她就能脱离这个故事。
说到“神”,她想到了另一存在,一个光芒万丈、和她短暂对话过的存在。
那存在,在前世,在她死后进入的缥缈梦中,允诺说要给她力量,并递给了她眼球和硬币。
双目皆盲的她收下了它们,可那力量、及硬币在此世都没有出现。
她不明白,也无法寻到那存在的踪迹,她只能去主动开启故事,去亲眼目睹故事的开始……以此验证她的种种猜测。
她回头,望向阿莱瑞亚,它已离他们非常近。
“就快了。”她弯起唇角,语气轻松地说道。
他的恋人,纵然一无所知,现在也再无恐惧,他已麻木,为种种他不能理解的事情而麻木。
她同情他,她亲吻在了他的唇角,以此作为慰藉。随后,她离开了他几步,漠然地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怪物。
她每向他的反方向走出一步,便会想起些关于他的事,她想到了壁画上孑然而立的无名神、想到梦醒后她见到的无名恋人、想到包围住他的黑色液体、想到老人曾说过他的心脏是不可窥视之地……
越想,关于他的问题便越多,她想她早该怀疑他的,那么也许在前世,她就可以和他当面对质,而不用在今世欺负这个可怜的无知少年。
她不再思考,也不再同情他,因为阿莱瑞亚已到了他们面前。
野兽的嘴巴大张,手臂向少年的方向挥砍而去,而她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发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