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车已下山,路上行人渐多,车速也慢了。
看了眼窗外,陈柔又说:“香江在我和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特别,就好比,我喜爱它的繁华,可我也喜爱西北大漠,戈壁滩的广袤,而如果我能做些什么,让西北大漠,戈壁滩上,我的同胞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我也会去做,就好比,在全球沙漠化会日益严重的现在,直到将来,我们的西北,大漠戈壁不但不会持续扩大,侵吞耕地占用良田,它还会日益缩小一样。”
聂老板也有他的局限,而在他印象中,沙漠化是不可逆的。
但知识面越广的人,就越不会轻易质疑别人,所以他只问:“为什么?”
为什么全球别人都治理不了沙漠,大陆人却能,为什么?
国家还没有开始倡导西部大开发,聂老板也还没有去过西北,所以他也不懂。
陈柔笑着说:“因为,就好比我在香江待了十年,只坚持做一件事,有很多人待在大漠深处,用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治理沙漠,与它做对抗。”
再说:“香江很好,也很特别,但并非唯一,我爱西北大漠,也爱东北的原始大森林,它们于我,都是一样的。”
聂钊被太太给成功说呆了,呆了好久,问了句很天真的话:“那些跟沙漠对抗的人,他们确定自己会成功吗,他们不寂寞吗,他们,确定不也是在牺牲自己?”
守着荒无人烟的沙漠,与之对抗,不寂寞,不向往繁华吗?
为什么有人会牺牲自己的大好年华,去做那种事?
这要别人,不但不会相信,而且要大声的说,你撒谎,那不可能!
聂钊也在刹那间有那样的怀疑,所以才会提疑问。
但立刻他就想通了,也明白了,像陈柔这样的人,她能适应并应对繁华,也能守得住寂寞。
而大多大陆人也像她一样,爱香江,爱它的繁华。
可他们也爱大漠,爱它的荒凉。
他们对香江的热爱并不来自于香江有多好。
而是,大家是同胞同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
就连聂钊都很难理解,大多数的香江人就更加无法理解了。
但没关系,偏见会一直存在,时间也才是唯一的解药,这个问题,放任自然就好。
而在解释完这个问题后,陈柔反握上聂钊的手,犹疑片刻,突然说:“其实我也有点慌,不,应该是很慌,心里没有底,空落落的,很难受。”
他太太竟然也会慌的吗?
为什么,她又为什么会迷茫,她以为这是一场梦?
理智者的疯狂,躁怒者的冷静和佛子的爱欲,便是天然的魅力。
强大到,让聂钊总觉得无所不摧的陈柔小姐竟然也会有迷茫,聂钊好奇极了。
这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他自己的恐慌,想要找到太太的问题,并帮她解决。
甚至于在这一刻,他忘记怀疑一切,他的心有又落回了胸膛。
他重回那个冷静理智,能清醒看到一切问题的,聂氏主席。
车已经快到主会场,会展中心了,沿街全是值勤的阿sir们,大路宽广。
陈柔坦言:“这好像是我成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做一名观众,普通观众。”
估计聂钊不懂,她再解释说:“以往,如果有这样的盛会,我必定会是整个环节中一枚小小的螺丝钉,我很小,可我也很重要,跟大家一样重要,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保证它不出意外,我会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高压之中,我也从来不知道,作为参与的观众,会有什么的感受,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让我非常忐忑。”
聂钊默了片刻,明白太太的意思了。
他说:“就好像艺术家完成了它的创作,建筑师造好了他的大楼,今天,你完成了你的任务,此刻你就该做个观众,欣赏所发生的一切,就好比艺术家欣赏他的创伤,建筑师欣赏他的大楼。”
见太太不语,知道俩人价值观不同,她也很难理解。
他于是又说:“阿柔,你们崇尚不问收获只耕耘,可是阿柔,在有阿远之前,我并不歌颂牺牲精神,现在,我想,我也只愿意为了他,为了你而牺牲自己,别的一切都不值得,你也一样,你理该得到并享受属于你的成果,那也并不羞愧。”
他没有讲的时候,陈柔也无法详细解释那种情愫。
而一直是在她在帮聂钊解惑,但今天,他解了她心底里的谜题。
对的,那就是一种羞愧感,源于她从小到在都在接受的牺牲精神。
她坐在车里,车已经停了,她将步行前往安检处,在检查通过后直达会场。
她将欣赏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是她的前辈,战友,知己,一切跟她相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