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塔身沉默地伫立着,像一把斜刺入大地的金属冷剑,静静地酝酿着出鞘的时机。
越过旧塔不远就是净化区,飞舰的速度明显加快。
“小酒儿!你快看!”
透过驾驶舱的屏幕,那倾斜的庞然大物持续抖动,周边的黑雾不断散开,露出光洁的塔身。
“什么情况?”
酒时降低飞舰的行驶速度,在原地盘旋。
数千米之外的旧塔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随时都要坍塌。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毫无预兆的低吼,起初低沉,继而尖锐,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悲鸣,又仿佛是远古巨兽被惊醒后,在无边黑暗中发出的挣扎声。
摇晃剧烈。
苦苦支撑了数百年的旧塔终于抵不过重力,要倒塌了吗?
酒时的飞舰没有继续向前,舰艇上的记录仪也记录下了史诗性的一幕:
刺目的白光骤然而生,自旧塔底部猛然绽放。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纯洁的塔身从中部爆裂,砖瓦四分五裂,飞溅各处,甚至波及到了千米之外的飞舰。
“滋啦”
特殊制造的前挡玻璃裂开了一道口子,随着强风灌入,正面玻璃上布满了网状裂痕。
这样的情况下,飞舰已经不能够高速飞行了。
酒时当机立断,降下飞艇。
而就在飞艇即将落地的时候,远处的白光退去,爆出盛大的火焰。
那光芒如同手术室无影灯一般,惨白、冷酷、毫无情感地扫射着大地。
天地被瞬间吞噬,万物在强光下褪色,仅存下一道塔状的轮廓。
前挡玻璃也正是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飞舰来不及播完警报声,舱体就直接侧翻倒地,警报声滴了两下后被电流声淹没。
强烈的波动中,酒时眼前闪过发光的碎片,大脑紧跟着宕机。
湿漉漉的液体从前额流经眼角,然后一路滑入嘴角。
温热的铁锈味弥散开来。
脑部的疼痛也让她找回了东南西北。
此刻她被座椅压在下面,左手边是破碎的前挡玻璃和操作台。
她眯着睁不开眼的眼,从玻璃碎片中爬出了驾驶舱。
世界在她的眼中是鲜红如血的,而在天地这一片红色中,有一样东西却亮得出奇。
旧塔形状的物体飞入半空,尾部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在粉红色的天幕上刺出一点炽百的亮斑。
周边的空气越来越热。
酒时用粗粝的袖子擦去眼中的血,再去看天空的物体。
是一艘巨型的运载火箭。
白色的火箭体上依稀还能看见黑色的星月标。
是出自白塔的手笔。
那巨大的金属躯体在震动中震落了一些零件。
它们从高空中飘落而下,如同失去了生命的铁蛾子、剥落的金属鳞片,在刺目的光柱边缘无力地翻滚、坠落。
火箭越升越高,身后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灼热的光痕,如同天空被划破后裸露出来的新鲜伤口,伤口边缘还闪烁着即将凝固的猩红。
这个时候的酒时还不知道这艘火箭运走的是什么。
她匆匆从碎片堆里捞出柏瑞安,“喂!醒醒!”
柏瑞安还有气儿,只是昏迷了。
久唤不醒后,酒时叉起腰,看了看营地的方向,又看了看变幻莫测的污染区。
丢在这儿肯定是不行的,万一被哪个黑色大鼻涕拖走了可就不好了。
可这叫不醒也不是个办法。
最后,酒时扒光了柏瑞安身上的连体衣,只给他剩了一条小内内。
她将一边的裤管捆住柏瑞安的腰,又将另一条裤管缠在手腕上,一声招呼不打,就将昏迷中的人往前拖。
几千米的路程,酒时就和那旱地里拉船的船夫,嘴里不停地嘿咻,前额的血也流个不停。
在她的身后,柏瑞安用身体铺出一条蜿蜒的小路。
就这样,在极低的前进速度中,他们还是回到了营地。
营地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今天是理想之城的开工典礼,营地不出任务的都去地下城捧场了,地面上没有人再正常不过。
酒时安置好柏瑞安,转身往新塔的入口走。
可当她下了电梯,曾经高高在上的太阳失去了光明,黑暗遍布。
进入这片黑色区域的时候,酒时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典礼用的着断电吗?
随着她带着手电深入,她发现这里不是断电这么简单。
原本容纳百万人的地下城到处都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这里就像是被吸尘器吸空的房间,一点儿人气儿都不剩。
地下城空了。
酒时举着手电,灯光过境,都是空空荡荡的角落,她在这片黑暗中逐渐迷茫。
营地没有人,地下城也没有人,那人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