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上,脸颊上,衣服上,黑色的液体要掉不掉地挂着,散发出一股尸体的恶臭。
她脸颊鼓起,呕吐物卡在喉咙又生生咽下去。
脚下的液体汇聚成黑水塘,身上的液体四处游走,钻入鼻腔、耳朵。
窒息的痛苦眨眼而逝,那些液体遁入她的身体,消失无踪。
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体验到被污染的痛苦。
情况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要拉绳吗?
酒时低头看了眼救援绳索,很快就否定了这一选择。
精神海的污染已经发生了,早出去和晚出去的区别不大。
既然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那就可以安心再待一会儿。
黑水塘缓慢聚集的同时,酒时发觉自己正在后退。
而下一波收缩来临的时候,酒时和这片土地一起前进。
那道裂缝犹如人类的心脏,在一收一放间完成液体的流转。
裂缝紧闭时,异种被压成液体,静止在这片土地上。
裂缝张开时,得到喘息的异种拼命逃离,逃不掉的便消失在这片裂缝中。
真相,劈头盖脸地冲向酒时。
她恍然明白过来。
污染区最大的生命体,是这片不断扩张的土地。
异种,是这供养这片土地的食物。
等到净区被这片土地覆盖,人类也将成为它的养料。
所以异种出现在染区边缘是因为它们想要逃离。
但它们离不开这片生养它们的土地。
生于染区,死于染区。
何等讽刺。
在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酒时收紧救援绳索。
接到指示后,绳索立刻将她拽离裂缝边缘。
在倒退的黑雾中,酒时看到了那些争分夺秒逃离的异种。
她离他们越来越远,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她冲出黑雾,它们定格在逃不出的土地之上。
“怎么样?探测到什么了吗?”
周止洛带着人把酒时围住,她身上的黑液已经侵入身体,衣服上看不出痕迹,只有头发留下了狼狈的痕迹。
“记录仪里应该有。”酒时压不住心潮的翻涌。
她脱下记录仪的手都是颤抖的。
“我,我先去一趟飞艇拿物资。”
“哎!”周止洛刚打开记录仪的画面,上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你确定这拍到东西了?”
酒时头也不回:“总部如果看不到,我可以口述给他们。”
“那你倒是先告诉我里面是啥啊!”
酒时越走越快,甚至在软弹的地面上跑了起来。
“酒时!酒时!”周止洛气不过,原地大叫:“你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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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寒的针尖没入脖颈的肌肤,周围的肌肤浮出细密的小疙瘩。
“唔……额。”
酒时坐在飞舰运客区的地上,额角的青筋因痛苦微微隆起。
在她的身旁,几只铝制按压瓶散落在地,露出泛着冷光的针头。
装有向导素的铁皮箱准被摊开在座位上,里面还剩下一半的针管。
燥热的向导素流经血脉,最后涌入汹涌的精神海域。
酒时剧烈的呼吸声趋于平缓,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阖上眼眸,静静地感受着阳光的安抚。
后脑勺磕在座椅上,酒时的胸口慢慢起伏着,险些迷失在快感中无法自拔。
睁开眼,从感官的天堂坠落至死亡地带,酒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裂缝周边的画面接踵而至。
酒时忽然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安静的运客区偶尔响起一阵吸鼻涕的声音。
如果要人命的是异种,他们还可以杀。
可最终吞噬生命的是这片土地,地球上的一片土地。
他们又该怎么办?
杀?铲?还是烧?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酒时吞没,她不明白为什么地球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们。
它既宜居又危险,既熟悉又陌生。
太多了不可控之物诞生在这片土地之上,要他们性命,可偏偏,他们是最不能毁了这片土地的人。
怎么办?
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酒时能够做些什么?
她哭够了,放下酸麻的手臂,将眼眶里的泪悉数抹尽。
哭归哭,事情还是要做的。
真相虽然棘手了些,但不影响她晋升的脚步。
酒时吸着鼻涕泡从地上爬起来。
她将所有向导素的铁皮箱打开,一管一管地取出来,全部注射进大型的容器当中。
最后,二十几箱向导素融在了一起。
酒时抱着导弹似的容器下了飞艇,装在飞舰的尾翼上。
随后,她攀上驾驶舱,接管了空闲的驾驶位。
舱内设有通讯器,能够快速联系到队伍的负责人。
酒时清了清嗓子,按下语音键:“周止洛,听到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