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为他而哭的吗?
这已经是郭嘉第二次看到董嫣流泪了,第一次是董嫣为救他们二人性命杀了人,第二次,便是现在。
郭嘉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天子还没来呢,我也未必不会留在洛阳,还没到分开的时候,你怎的就哭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可今日哭过了,若真到了分开时,我便不哭了。”董嫣的脸因为泪水微微泛红,眼角晕染出几分柔软,“不然我阿兄一定要笑话我。”
董嫣有些委屈地说:“郭嘉,虽然我一直很想很想找到我的家人,但真的要和你分开,我还是很舍不得的。”
她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啜泣渐渐变成了清晰的抽泣,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与无奈,“我很想跟你说,跟你说天子很好的,你留在他身边辅佐,就和我爹、我阿兄一样。可是我......我也只见过天子一次,而且那次见面,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郭嘉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她说,并不打断,只是从她腰间取下手帕,轻轻为她擦了擦眼泪。
董嫣从他手里拿过手帕,自己抹了抹,不一会儿便又有新的眼泪掉下来,“如果你不喜欢天子,你就不要留在洛阳。虽然,我会有点难过,但你是要重整河山、名流千古的,你要去辅佐你欣赏的主公。”
董嫣如此,要说他一点都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若不喜欢天子,便不留在洛阳”,是董嫣即便不说,郭嘉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事情。
他本就是要辅明主、做贤臣的人,当今天下士族领袖袁绍都被他拒绝了,更别说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天子了。
只是董嫣说出这话,却叫他平添了几分不舍。
“我会的,你放心吧。”郭嘉顿了顿,还是道:“我也会,念着你的。”
郭嘉本是有些犹豫着说出这句话的,没想到董嫣却回了一句:“我知道啊,你肯定会嘛,你要是不念着我,便没有良心了。”
郭嘉:......
转眼,几日便过去了。
阖府上下日日都有人来向司马防回报,天子一行到了哪里,大约还有多久会到温县。
董嫣在这期间日日教张春华读书,而司马府上下都在筹备着迎接天子之事。
郭嘉会告诉董嫣天子到了何处,而离重逢的日子越来越近,董嫣心中的波澜一天比一天翻涌的厉害。
真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阿姐和父兄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和他们分开过这么久,还是在互相不知生死的情况下。
阿姐会不会把妆哭花了?父亲和阿兄会不会大叫着抱起她,含着眼泪叫她一声阿嫣?
她还从没有见过父亲和阿兄哭呢。
只是,祈盼着重逢时,她有时也会想,司马府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让董嫣觉得仿佛是在累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闻见一丝生活的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得令人舒心。
想也知道,跟着父兄回到洛阳,定是百废待兴。天子在没有实权之前不会好过,父亲在朝堂站稳脚跟前,也不会好过。
司马府这样的日子,竟让她有些流连。
可是不行。
她还有家人,她不能不顾自己的姐姐和父兄,自己在这里享福。况且,天子离开河内郡之后,她又以什么身份留在司马家呢?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张春华清亮稚嫩的叫声唤醒了董嫣,她回过神来,坐到张春华对面。
“姐姐在想,等姐姐离开后,谁来教春华读书呀。”
张春华歪着脑袋,不甚明白,“姐姐要离开吗?为什么?”
董嫣噎了噎。
司马家的人都以为她是跟着郭嘉的,郭嘉不走,她便也不会走。她甚至都没有和司马家的人说过,自己会跟着天子一同离开,因为,她的家人在天子车队中。
更别说告诉张春华了。
“阿嫣,不是说教春华姑娘读书吗,怎么闲聊起来了?你这个做先生的,该罚!”
郭嘉仿佛已经在院外看了她们很久,待董嫣不知该如何向张春华解释时,恰到好处地从庭院外走了进来,一句玩笑,惹得董嫣和张春华皆笑了起来。
张春华向郭嘉告状一般,“郭公子,阿嫣姐姐今日好像有心事呢,你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郭嘉并未回答张春华的问题,他笑着说:“阿嫣姐姐有心事,那今日我来教你好不好?”
“好呀!”张春华这几日空闲时,一直听司马懿说郭嘉有大才,若能遇明主,或可助其平定天下。
张春华从前总觉得,文人如何能安天下?这乱世,定是要靠有一身好本领的人来终结。
可这几日,董嫣不仅教她识字,还和她讲了许多历代君王将相的故事,说起高祖刘邦如何善于用人、广得民心而定天下,楚霸王项羽虽有一身勇武天下无双,却输给了半吊子武功的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