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一仗太重要了,对手并非从前的吕布、陶谦之辈,而是中原霸主袁绍。且他此时又正病着,不似平时那般洒脱和敏锐,一时见到妻子,便忍不住地将心中的百转柔情都倾吐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也阖上眼,伴着郭嘉那不安稳的梦话一起沉沉睡去。
天色微亮,营地之外已有兵士轻声走动,远处传来几声马匹踢蹄声,帐内却依旧静谧温暖。
董嫣醒得早,她睁眼时,郭嘉还睡着,眉头稍有舒展,面色虽仍苍白,但不再像昨日那般冷汗淋漓。
她抬手探了探郭嘉额头,还是烧着。
她动了动身子,正要抽身起床,他却哼了一声,手下意识地又收了收。
董嫣愣了片刻,低声道:“我只是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她轻轻扳开他的手指,又将被子掖好,替他盖严实后,才悄声穿衣起身。
外头天色微亮,董嫣来到昨日荀攸为姐姐安排的营帐,见阿姐也已起身,带着些歉意道:“阿姐,昨夜我看郭嘉脸色不大好,又发着烧,便在他那儿陪着了,没回来和你一起。”
“没事儿,你不必挂念我,若是担心他,这几日便都陪着他,也是无妨的。”董姮神色温和,她也并未生气,夫妻之间许久未见,夫君又病着,换做是谁都不会忍心离开的,“对了,华先生方才来找了我,说要跟着你去营地中转一圈,瞧瞧军中将士们的情况,你不在,他不好自己去。”
董嫣点头,“阿姐和我们一起么?”
董姮指了指自己:“我?”
“是呀,我是知道你的,阿姐若是总独自呆在这营帐之内,免不了要想这想那,不是陛下就是父亲。”她走近董姮,挽住她胳膊,“我是希望阿姐出来散散心,不是让阿姐换个地方发愁的。”
“走吧,去找华先生。”
帐中,郭嘉缓缓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去触身旁的人,却觉得怀抱中的东西感觉不对,他将眼睛睁开,一眼便瞧见身旁空荡的被褥,还有怀中的董嫣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枕头。
掌心落在冰凉的褥面,心也仿佛空了一块。
他顿时坐起身,眉头紧蹙,她已起来了?
可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帐外风吹帘响,帐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唤了声:“阿嫣?”
无人应他。
他支起上半身,靠着床榻边的靠枕坐了起来,头仍有些发晕,额间沁着薄汗,喉咙干涩。
郭嘉甚至顾不上喝口水,他将靴子穿上,衣襟简单披了披,便到帐外去寻董嫣。
昨夜分明是她在自己身旁,可为何今日一醒过来,身旁变空无一人了?难道昨夜的一切,皆是因为自己太想念她,烧糊涂了,才做的一场梦吗?
郭嘉抓了个营外的守卫便问:“昨夜夫人可在我帐中?”
“啊?”那守卫一时没反应过来,军师祭酒怎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支支吾吾道:“在,董夫人在......”
郭嘉正怀疑他是不是为应付自己而说的“在”,却远远听见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董嫣在说话。
她正带着面巾,和一旁一名同样带着面巾的老者说着什么,还有董姮陪着。
“丫头,我方才在你身后,初步看了几个症状重的,有的是寒热交替,有的是是呕吐、腹泻,也有身体乏力的,在老夫看来,应该是水源受了污染。”华佗神色凝重,眉间紧蹙。
“因为有此疑虑,方才我便吩咐人去查了水井,发现有井口未封好,靠近东营一带,且前些日子官渡下了雨,极有可能是雨水将地上的污物冲入了井中。”
“那得立刻封井,更换水源,不然还会继续传播。”董嫣沉声道,“得病的将士虽不算多,但发病迅速,若是蔓延开来,这一场仗便也不用打了。”
华佗点了点头,“我已叫人烧水煮沸,并从医用仓调出防疫草药。只是草药紧缺,葛根、黄连、厚朴、藿香这些,营中所剩无多。”
“我这便写药方,让人去附近搜集采购,这附近就算没有村庄,也总有采药之地,天无绝人之路。”董嫣回头望了一眼营帐的方向,“阿姐,倘若华先生还要去哪里,你便再带华先生看看,我先去看看郭嘉,再将药方写好,交给司空。”
她快步回到营帐,还未走近时,便见到郭嘉等在外面,一见她过来,眼底瞬间染上温色。
“怎么起了?你不是还发着烧么?快进帐来。”她赶紧将面巾扯掉,净了手后走上前去,伸手覆上他额头。
郭嘉轻咳一声,拉住她的手没放,“我醒来没瞧见你,心里不安,怕你走了。”
“我能走去哪里?”她轻声说,“此次我本就是为军中疫病而来的,我方才去军中看了些病患,军中有人疑似染上疫病,我们怀疑是水源污染导致的痢疾,目前还在确认。水已经封了,我先写了方子交给司空,再让人去找药材,很快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