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嫣想着,也许是因为天色已晚,或是今日并无其他人来到府中,而他这个女儿的身边又是时时刻刻跟着两个婢女的,所以父亲没有必要设防吧。
可是这么晚了,父亲的房里灯却还亮着。
董嫣小心翼翼地走过院子的小路,来到了父亲的窗下,凝神听着里面的声音。
“如今情况十分危急,曹操那边怕是也有所怀疑,已经开始查了。不久之前王子服将军便已经被盯上,今日董承与诸位将此事商议已定,为了诸公,也为了董府的安全,往后若没有什么紧急的要事,诸位便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董嫣却能听见。父亲的房内果然有人,而且王子服的事情,果然与他有关。
这样听来,此事父亲还是主事之人,
可是父亲究竟于那几人在谋划什么事,她却没有听到,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还和先前许都的流言一样,或是......父亲还在谋划更大的事情。
董承身旁的另外几人一应过,他便开了门将他们送出去,“从后边走。”
距离有些远,董嫣没有看清楚那几人的长相,可是看不看清还有什么意义?这件事情,已经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了。
董承将那几人送到了院外之后,便独自走了回来,月光照耀之下,董嫣正在他的房门口等着他。
董嫣冷冷地道:“爹,你回来了。”
董承被她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董嫣会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他们方才说的话她都听见了?是不是说明,他们所谋划之事,也都被她知道了?
董承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把将董嫣拽进了屋里,然后将门关上,“阿嫣,你何时来的?”
“爹爹希望我是何时来的?”
董承知晓董嫣这一句话也是试探,他们父女二人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却谁也不肯把信息告诉对方。
他笑了笑,“春红春月呢?不是让她们照顾你?怎么,她们两个没尽心尽责?”
“爹爹不必怪她们,她们两个的确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门外,是我将她们迷晕了,不然我也出不了屋子,也不可能来到爹爹这儿了。”
董承定定地与董嫣对视了一会儿后,他坐了下来,为自己和董嫣分别沏了杯茶,“阿嫣这么晚了还来我这儿做什么?都过了子时了,还不睡觉?你如今怀着孩子,更应当早些睡才是啊。”
董嫣见董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与她闲话家常,不,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谈这件事情,哪怕要谈,也得是自己开口。
即便知道父亲是这个意思,董嫣也得先开口,否则他们父女今晚的对话,便又是一个说不明白,一个装听不懂。
“都这个时候了,爹爹就不用再跟我装了吧?你与方才送走的那几位叔叔伯伯谋划的事情,是与曹司空有关的吧?郭嘉他们查到的王子服,便是之前在许都派人作乱与传播曹司空流言之人吧?我想,他若是没有被查出来,今日来你房里的,应当有他一个,对吗?”
董承见女儿将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他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阿嫣啊,你说你这么聪明做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做什么?本来,我只想让你在这儿好好住上几天,等到事情过去了,再放你去郭嘉团聚。可现在......”董承顿了顿,“我只能把你看管起来了。”
“爹?”董嫣不知道父亲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她也有些不敢相信,为了做这件事情,父亲竟然要将自己软禁起来,“我是你的亲女儿,不论是不是嫁了人,我都姓董。你能够与旁人讨论这样大的事情,对你的亲女儿却不肯透露半个字?可阿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爹的呀。”
董承站起身来,他缓缓地走向董嫣,伸出手抚了抚董嫣的脸,“阿嫣,正是因为爹知道你是我的亲女儿,所以才不能告诉你。只有你不知道爹在做什么,这件事情的成败才与你无关。若是成了,阿嫣放心,我不会对郭嘉如何,他依旧是你的夫君,若是败了,此时你毫不知情,旁人自然也怪不到你头上。”
这样听来,董承要做的事情,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应当就是要将曹操或杀或抓。
可董嫣想不明白,“可是爹,为什么呀?且不说就凭你们几个人,你们想动司空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是爹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呀?车骑将军、开府、位同三公,你还不满足吗?三年前爹爹是为了权势,三年之后的今天,也是如此吗?”
董承笑了笑,“也可以这样说吧。”
这样也好,若是自己的女儿哪怕到了这一步,还是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可以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之人,想必若是事情败了,她的伤心悲痛,也会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