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慨中,也隐隐含着一丝感谢。感谢自己因为要娶董嫣为妻而回了一趟家,见了许多年未见的父母。否则,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不孝子郭嘉,见过爹娘。”郭嘉叩首便拜,磕三个响头之后,迎上了父亲的冰冰的目光。
父亲冷冷地说:“军师祭酒,郭奉孝。如今你已是曹司空麾下的军师祭酒,如此风光还回家来做什么?”
郭嘉在曹操府中当军师祭酒的事情,其实朝野上下皆知,郭嘉父亲又身在颍川大族,他又如何会不知呢?
郭嘉见父亲如此,他也不和爹娘拐弯抹角,“爹,娘,许久未归家,是儿子不好,可今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同爹娘说。”
“我要成亲了。”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郭父的脸色比方才更冷,许久过后,郭母才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自己做的主吗?是哪家的姑娘?”
郭嘉平静道:“董家之女,董嫣。”
郭母脸色微变,眉头皱起,“董家?哪个董家?”
郭嘉答的坦然:“车骑将军董承之女。”
“董承?”郭父骤然出声,他怒瞪着郭嘉:“凉州董承?那个先前跟过汉贼董卓的董承?”
郭嘉微微一顿,董承跟谁董卓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近几年,董承一直跟在天子的身边,可父亲却偏偏挑出董卓这一点来说,郭嘉只觉得既然父亲这样说了,那解释也是徒然,便道:“父亲若要这样说,那确是不错。”
郭父猛地一拍桌子,把十岁的郭从吓得躲到母亲怀里,郭嘉却巍然不动,“董承的女儿?!好啊,你可真是好啊!颍川大族陈家的女儿你不娶,我还以为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女子,结果过了十年,你和我说你要娶董承的女儿,郭奉孝,你可真是有出息啊!”
郭嘉早已习惯了父亲的责骂,若是换做从前,他只需轻轻嗤笑一声,袍袖一甩,便去找他的兄弟喝酒快活了。
可今日,他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沉不住气的少年了,他是为了董嫣来的,不能说走就走。
他定了定心神,耐心向父母解释:“爹,十年前我不愿意陈家的姑娘,并非是她不好,而是因为我不想娶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我不想与一个我不爱的人日日同床共枕、虚度一生。当年儿子年幼,未曾向爹娘解释清楚,只顾毁坏自己的名声好推掉这门婚事,造成诸多误会,不仅伤了爹娘的心,也伤了陈家的那位姑娘,此事,是儿子的不对。”
“儿子娶妻,并不在意对方出身何门,并不在意对方家中是做什么的,我只要自己喜欢,两心相悦,愿与她一生一世共度白头,这便够了。儿子也希望爹娘不要因为阿嫣生于凉州便对她下一个论断。此事儿子已经过深思熟虑,我这一生非她不娶,自她之后,也不会再有旁人,若爹娘还肯认我这个儿子,便允了我与阿嫣的婚事吧。”
郭嘉缓缓说完后,冲着爹娘又是三回叩首。
其实早在十年前,郭嘉娶谁为妻就已经不是父亲能够左右的了,而如今,他口中句句都是董承和董嫣出身凉州,并非中原氏族,也只是咽不下当年儿子拒了陈家婚事的那一口气。
郭父“哼”了一声,背过身去,“随你吧,你的婚事,还不从来都是依你自己?我又何曾能做得了主了?”
郭母见状,忙对仍然跪着的郭嘉道:“傻孩子,快起来吧,你爹这是答应了。”
郭嘉却并未起身,他缓缓道:“爹,娘,孩儿还有一事。”
父亲未曾开口,郭嘉便继续往下说,“儿子希望,爹娘能够亲至董家下聘。如此,方能全了礼数。”
“你说什么?”郭父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着分明跪在地上,却不卑不亢直视着自己的儿子,“你要娶妻,要娶的还是董家的女儿,这件事情你何曾与我们商量过?你不过是定下婚事之后告知我们一声,还要你爹我拉下老脸到董家去下聘?你想都别想!”
郭家好歹也是颍川士族,若是陈家这样的家族声望显赫、胜过郭家的,要让郭父去亲自下聘,他自然是愿意的。可是董家原本只是凉州的边陲家族,若非是跟着董卓入了中原,如今又能算得了什么?
郭嘉虽然早知此事不会顺利,可父亲这样强硬,他心中还是微微叹息,“爹,此事与脸面无关,而是应有之礼。阿嫣她自幼受父兄宠爱,是个极好的姑娘,旁的姑娘成婚时,夫婿家中皆亲自下聘,若郭家不尊此礼数,旁人指点的并非只有董家,还有我颍川郭家。”
郭父听郭嘉说着礼数,他不由得冷笑出声:“我儿啊,你当年想尽办法推掉陈家婚事时,何曾讲过礼数,如今,倒和我讲起礼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