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结束,围着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去,高狗儿被高兴才与家中仆从搀
扶着离开,温屿与荀舫去管刑名的书吏处画押后,两人走出府衙。
此时已经到午饭时分,太阳还是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天气闷热,伸手仿佛就能抓住一捧水。
温屿却觉着今日天气格外好,要是日光太烈,府衙外面没遮挡之处,看热闹的也怕晒,人就没那么多了。
将案子拿到光天化日下来审理,也是温屿能赢的重要原因之一。
“走,我们去庆贺一下,我请你吃冷淘!”温屿很是大方地道。
荀舫难得没有出言讥讽,说了声好,与温屿一起朝吉庆街后巷走去。
“怎地,今朝在公堂上下跪,觉着没了脸面,受打击了?”温屿闲闲问道。
“有这个缘由,但不太重要。”荀舫说了句,难得叹息一声,道:“以后我回去了,你一个独身妇人,有钱,没势利。就是闹市抱着金子过街的小儿。”
温屿也想到了这点,事情要一件件解决,眼下她顾及不到那么多。
“明州府富裕,邹孙两人在这里的时日也不会太长了。李巡检隶属武将,各州府的驻军武将也会换防,他的差使是肥缺,等新的武将统领到来,这个差使他不一定当得稳。等新知府新通判来,我一定削尖脑袋,送礼溜须拍马,求得一份安宁。”
“呵呵,你想得倒好。”荀舫侧头看向温屿,眉头下意识蹙起,“温屿,别忘记了,你是妇人。”
妇人只送礼溜须拍马还不够,说不定还要将自己奉上。
权钱色,人性千年恒古不变。
温屿笑道:“要不,你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以身堵山洪,或者舍身替天子挡刀剑等等。感动得天地泣悯,你却一命呜呼了。朝廷嘉奖你的功德,我身为你的遗孀,得朝廷诰封。我有了品级在身,谁都不敢惹我了。”
“呸!”荀舫面无表情骂了句。
温屿哈哈笑起来,如今说这些只能徒增烦恼,荀舫也笑了,道:“我早就饿了,你可别小气啊,我要吃两份冷淘!”
“行!”温屿爽快应下,一份冷淘而已,豪宅到手,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两人吃完冷淘回到绣坊,陈玉娘屿黄氏从绣房焦急迎了出来,眼巴巴望着她。
温屿笑着道:“官司赢了!”
“哎哟,真是太好了!”黄氏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我这一天都坐立不安,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来府衙,打探一下究竟。”
陈玉娘亦神色一松,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了拜,又急匆匆前去灶房端来薄荷茶,放到天井石栏上,“东家累了一天,先坐着歇一会。”
荀舫前去打水洗漱,温屿只想躺着不动,往竹椅上一躺,端着薄荷茶闭目歇息。
没一会,荀舫也走到她身边坐下,竹椅叽叽嘎嘎响。她想着乌衣巷宅子的那间花厅,禁不住心驰神怡起来:“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先去办屋契,后日就搬家。”
荀舫嗯了声,“那般大的宅子,你至少要赁几个粗使仆妇洒扫,还要有门房。乌衣巷离绣坊有小半个时辰的车程,不买车马,可以去车马行赁一辆。我可以自己赶车,你必须带车夫。而且我亲自赶车成何体统,你要连着车夫一起赁。”
豪宅花销巨大,修养护就需要一大笔钱。
从车马行赁车马车夫,车夫一个月要三两银,马车一个月十两,骡车一个月八两。
自己买一匹马,最便宜的要五十两起,骡子稍许便宜些,也要三四十两。
一辆桐木车的价钱在二十两左右,车夫的月钱约莫二两,由雇主提供吃穿住所。
雇佣粗使洒扫仆妇,每个月在八钱银左右,雇主同样需要提供吃穿住所。
她搬走之后,绣坊只剩下陈玉娘一人。要是她跟着搬到乌衣巷,绣坊这边夜里就没人了。
现在绣坊没甚值钱的东西,等到仓库用起来后,必须有人住在这里守着。
豪宅随之带来的问题一大堆,简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温屿板着脸,将茶盏中剩下的薄荷叶朝荀舫泼去,骂道:“真是扫兴!”
荀舫面不改色弹掉薄荷叶,道:“不如你跟着我一起离开,有我护着你,给你豪宅车马,仆佣成群,让你一辈子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享受。”
“行啊,敢问郎君怎么走?”温屿呵呵道。
轮到荀舫黑脸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温屿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叹息道:“如此看来,只能将宅邸卖掉了。”
“你拿着钱,去买几间铺子赁出去,或者你可以去书院那边看看,买一间小宅子。书院那边住着的大多是先生,书院的学生。周围环境清幽安静,读过书的不一定都是君子,至少面上会做得好看些。今年有秋闱,考中的举子要进京春闱,会将宅子转出来。要是你肯再等等,待明年春闱放榜之后,考中的要出去做官,这里的宅子肯定会变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