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听得目瞪口呆,有人听得热血喷涌。
要是让恶盖住善,以后乐善好施,则变成了嘲讽之词。
圣人之言失去信用,置读书人士子于何地?
更甚者,大周的礼法纲常,是孝,孝便是忠。
高狗儿背主,岂止不仁不义,而是不忠不孝。
要是放过不忠不孝之徒,这是要鼓励造反啊!
孙知府这才反应过来,最开始温屿那番话蕴含的深意。
高狗儿依然一头雾水,压根没听出来,温屿究竟让他在无形之中,犯上了何等大罪!
温屿这时轻描淡写,再抛出大杀器:“民妇不曾忘记阿爹的教导,始终心存善念。民妇只拿回宅子,有能供奉阿爹,祖宗灵位之处便可。其他高氏占去的几件铺子,民妇全部赠与府衙,由府衙用于赈济明州府穷困的百姓,让阿爹的善举,能得到延续。”
高狗儿到这时终于听懂了,温屿拿走最值钱的宅邸,将铺子全部跑出来做诱饵人情。
赠与府衙,等于赠与了府衙的官吏。
与孙知府一众官吏打过交道,高狗儿深知他们的品行。
整整四间铺子送出去,诸子菩萨也会心动!
众人哗然,高狗儿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噗通”趴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第54章
孙知府与邹通判起身去签押房商议了,高兴才扑到高狗儿身上,嚎叫喊着“阿爹,阿爹!”
他抱着高狗儿一通推搡,又是掐人中,高狗儿终于缓缓醒来,睁着浑浊的眼睛,脸色比死人还要晦暗。
“贱妇,我跟你拼了!”高兴才手忙脚乱爬起来,嗷嗷叫着扑向温屿。
荀舫一个箭步上前挡住温屿,抬脚将高兴才踹了个仰倒:“公堂之上,你也敢行凶!”
温屿朝公堂外的众人屈膝团团福身,扬身道:“我与夫君势单力薄,虽不信邪不胜正,偏生有些邪祟贼心不死。要是我与夫君以后出了事,劳烦诸位好心人,帮我们上衙门报个官,凶手不是高家人,便是荀家人。”
“温东家,你是要小心些。在公堂之上就差点挨打,在背地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温东家且放心,我虽不才,也能尽一份微薄之力,让邪祟无处容身!”林裕和说着话,走了进来。
李巡检一脸晦气,示意衙役去拉开坐在那里,恨得脸都扭曲的高兴才。
等林裕和进来,李巡检神色瞬间一变,脸上堆满笑道:“林东家是大忙人,今朝怎地得空来府衙?”
林裕和抬手分别与温屿荀舫见礼,道:“我听说温东家与高甦打官司,城中人都到府衙来看了,我也来凑凑热闹。”
李巡检热情地道:“林东家,孙知府他们在后面签押房,你可要进去一坐?”
“孙知府他们在商议共事,我就不去打扰了。待得闲时,我再来拜访。”林裕和客气地道。
李巡检便不好再多说,林裕和又对温屿道:“我先前刚回城,如今还有事,得空时再与你道贺。”
在众目睽睽之下,温屿也不好多问,点头道好。等林裕和离开,孙知府邹通判走了出来,当场宣判。
“高甦背信弃主,侵占温氏家财,按照大周律,当判还温氏家财,徒三年。折中为杖二十。杖责立刻执行,看在高狗儿尚有一家老小的份上,责令在明日一早搬出乌衣巷的宅子,以后此处宅子归温氏。”
说到这里,孙知府看向温屿,问道:“高氏的四间铺子,你虽说言明赠与府衙,可要一并去清点盘算?”
温屿道:“既然民妇已将铺子赠与府衙,一切都交由府衙处置,民妇就不去了。”
孙知府心情一时很是复杂,他不喜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尤其是在公堂之上逞威风。
不过,温屿还算知趣,拿出来的铺子就绝不再碰,他那点不满也就散了。
孙知府扔下签押,衙役们再次抬出宽凳,将高狗儿抬上去按着捆好,这次拿出的不是竹板,而是小儿手腕粗,刷着黑漆的行刑杖。
衙役扬起行刑杖,一杖下去,高狗儿痛得嘴都歪了。连着二十杖下去,高狗儿痛得声音都变了形,趴在那里只能微弱地哼出生,后背上浸出血,将绸衫都打湿了一片。
温屿在旁边看着,高狗儿叫得虽惨,衙役肯定放了水。要是衙役真打下去,高狗儿这时应该内伤,嘴里吐血了。
高狗儿肯定给官府上贡不少的钱财,要不是温屿将铺子抛出去,加上将此事的情况往“忠”上引,这场官司她大半会输。
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又有“斩草要除根”,温屿只能选其一。
高狗儿儿女子孙一大家子,她肯定无法“斩草除根”。先在众人面前言明,防止高狗儿荀家偷偷下黑手报复,唯一能选的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