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面无表情道:“心中有佛,见万物皆佛。你心中有粪,故所见皆粪。”(注)
荀舫被骂也不生气,嘴角不由得上扬,微笑道:“吉利郎肯定清楚你拿了多少钱,你给了他多少好处?”
荀柏来找她,他并不在意,反而还认为是荀柏以上欺下。他对阿山的分析,亦勉强有几分道理。温屿见他还算有几分人性,只道:“与你有何相干?”
“别被他惦记你这几个钱就好。”荀舫懒洋洋回应,抱起手臂,朝她挑眉:“发了财,你不会声张,酒席是吃不上了,我也不为难你。不过,鸡蛋不能少。”
吃吃吃,就知道吃!
温屿白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莫非与鸡有仇?”
荀舫冷笑道:“呵呵,你还要画花样,去书院卖扇面。河都没过,你就想拆桥了?”
温屿到这里之后,只尝了几颗油渣,已经许久未曾闻到肉味。
她是舍不下书院的客户,书画方面,荀舫远比她厉害,等下还要用到他。
思索之后,温屿爽快拿了两钱碎银给荀舫,道:“行。你去买十只鸡蛋,再买一块肉,一角酒,一罐酱油,醋。花椒,胡椒各来些许。”
“就这点?你怎地不让我将市坊都买回来!”荀舫指尖捻着碎银,阴阳怪气地道,“我怕掉到地上,要打着火把才能找到。”
“那得怪你眼瞎!”温屿不客气骂他,催促道:“快去,时辰不早了,吃完赶紧干活!”
荀舫骂骂咧咧,拿着银子出去,照着温屿的吩咐,将东西都买了回来。
温屿的厨艺靠想象,荀舫
也只擅长煮粥。吃了放多酱油,黑黢黢的红烧肉拌饭后,荀舫便被温屿拉着开始画花样。
前面花样被拿走,算是给温屿上了一课。
这不是后世,这是封建的皇权社会。
温屿打算画普通寻常的花样,不格外出挑,但与市坊上的扇面相比,亦有一定的特色。
温屿在凝神沉思,荀舫等得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问道:“你打算画甚?”
“画船吧。”温屿说道。
各式各样的舟船,她要重新扬帆起航!
荀舫眼里霎时笑意隐隐,他就是舟船,能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乘风破浪!
第24章
扇面还剩下三十二幅,一共要画六十四幅花样。颜料与纸张堪堪够,只兔毫笔与竹纸被荀舫念叨嫌弃:“你藏着的银子要用在刀刃上,砚与墨锭我且不提,去买些上等的纸笔回来。”
听到“藏”字,温屿忽略了他提出的无理要求,不动声色试探:“你不要胡说,我没藏银子。”
“在竹榻底下。”荀舫头也不抬地道。
温屿暗自吃惊,没曾想荀舫这狗东西,居然知道她藏宝贝之处!
虽然被他说中,温屿肯定不会承认,镇定自若地道:“随便你乱猜,休想诈我。”
上次荀舫输给温屿,后来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她藏东西之处。卧房统共那点地方,竹榻看似一体,越不可能,便越有可能,也是仅有一处能藏物之处。
不过,荀舫暗暗佩服温屿的机敏,她在极短的功夫想出的主意,一环扣一环,将他都算计了进去。
从荀家认识她以来,她始终临危不乱,沉静克制,颇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之风。
若非她还算仁厚,几个绣娘连半招都过不去,遑说拿到工钱。
最令荀舫佩服的是,温屿的临场应对能力。一旦察觉到来者身份,干干脆脆交出花样,既保全自己,还拿到了钱。
荀舫看了眼温屿,似笑非笑道:“你怎地不与我赌一把?”
温屿道:“你得要有筹码能上桌,我才会与你赌。”
“你无需冷嘲热讽,我不稀罕你那几个钱。”
荀舫嗤笑一声,看到温屿的字,嫌弃得连连蹙眉。
温屿聪慧归聪慧,缺点亦数不胜数。
除去抠门,一笔字匠气得简直令人生气!
“习字时胡乱临贴,学得一笔臭字!”荀舫着实忍不住,讽刺道。
温屿学颜体,后多临摹《颜勤礼碑》。她端详着自己写的字,道:“难道你以为《颜勤礼碑》的字比不过你?”
荀舫毫不犹豫道:“矫揉造作,毫无自然意趣!”
“那《多宝塔碑》呢?”温屿瞪大眼问道。
“僵化,跟死鱼眼一般。”荀舫更加不客气点评。
温屿乐了,讥讽道:“目中无人,盲目自大,你真以为自己时米芾啊!”
米芾曾经对欧阳询及柳公权,徐浩等碑文字帖进行不留情面的批评,那是因为他有本事。
无论碑文字帖,在拓字以及刻字时,对字体大小笔划,都做了一定的修整,好显得整齐美观。
就因为这份整齐美观,便削弱了字的风骨灵动。米芾以为,写字当如刷,下笔迅捷自然,方不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