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瞪大眼盯着风尘仆仆的荀舫,像是见鬼一样,脱口而出道:“你被革职了?”
“滚。”荀舫笑起来,长腿一迈跨进门槛,反手关上门,紧紧拥住了温屿。
他的力气太大,温屿被勒得快够不透气,努力抬起头,伸手去推他:“哎哎哎,放开放开,你说清楚,你怎么会回明州?”
自从他去京城之后,一封信都没寄回来过。温屿不知他的近况,甚至不知他是否还在大周。
“当然是我要与你在一起,就辞官回来了。以后哪里都不去,大雍也不回!”
荀舫一脸理所当然,声音却很温柔,几近呢喃道:“我这艘船,只能停靠在你的岛屿啊。”
第94章
大雍的京城,今年天气格外寒冷,将将进入十一月,就下起了雪。
温屿蜷缩在被窝里,拉起被褥将头脸牢牢蒙住,只在鼻前留下一条缝隙呼吸。
屋外传来温沣的咳嗽声,沈氏的不满抱怨:“既然天气冷,你就好生在屋子里呆着,这般早起来作甚!”
“都已天光大亮,铺子还关着哪像话!”温沣再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嗓子答了句。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应当经过穿堂去前面铺子开张做买卖了。
沈氏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扬声喊道:“阿屹,阿屹!”
温屹应了声,温屿没动。她前不久刚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连命都没了。失而复得,沈氏生怕她有丁点闪失,天气又冷,吃喝拉撒都在屋中。每天不是沈氏,就是大嫂蒋慧娘前来伺候。
其实此温屿非彼温屿,她来自后世,前世因先天性心脏病,没等到适合的心脏移植去世。再醒来,成了大雍小商户之家的温屿。
温家开了一间小绣庄,京城居大不易,绣庄的买卖一般。
温家连着温沣沈氏夫妻,温屹蒋慧娘,两人的一双儿女,加上温屹在学堂读书,绣庄赚的钱,一家子省吃俭用,仅够填饱肚皮。绣庄的针线都是温氏在做,蒋慧娘管着家中的洒扫刷洗,灶房的茶饭。
温屿自小身子不好,沈氏心疼她,从不让她做活。蒋慧娘嫁进来后,虽不大乐意伺候这个小姑,婆母沈氏性情强势,温屿性情温婉,平时对侄儿侄女也好,蒋慧娘背后埋怨几句就过去了。
屋外又是一阵动静,门被推开,温静诚咚咚跑进来,喊道:“姑姑,起来用饭了。”
温静训跟在他身后,鹦鹉学舌般说着:“姑姑起来用饭,今天阿娘煮了面片汤,还煮了鸡子呢!”
她手中握着一只煮鸡蛋,高兴得牙不见眼,在温屿面前晃动炫耀。
家中稍微值钱之物,都被沈氏收在她的屋中。比如鸡蛋,油,糖,米面等。蒋慧娘每天都要从她手上领,虽是一只小小的鸡蛋,蒋慧娘也要从沈氏手中领。
以温屿对沈氏的了解,家里能吃鸡蛋的只有五人,蒋慧娘是儿媳妇,肯定没她的份。
不过沈氏会做人,她自己也不吃,蒋慧娘就没话说了。
温屿不喜欢这种处事智慧,说到底,都是穷酸惹的祸。
果然,过了一会,沈氏拿着热水帕子进屋,让温屿洗脸漱口。她在一旁絮絮叨叨道:“天气冷,鸡不肯下子。最近鸡子又贵了,一斤足足要一百个大钱,前些早知我就多一斤了。剩下五个鸡子全部吃完,过两日又
得去买。还有柴禾也贵,今天一捆柴,也涨了两个大钱。”
一斤鸡蛋大约十五六只,一只折合下来要六七个大钱。入冬之后,柴禾需求量变大。来大雍短短一个月,温屿已经听沈氏两次说起了涨价。
其实沈氏并非不知道这些会涨价,早些时候多买些放着。因为家中并无多余的积蓄,每个大钱都有安排,根本挪滕不开。
温氏最大的花销,并非在吃穿用度上,而是温屹。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已经娶妻生子,成家没能立业,还在书院读书,一心盼着考功名。
温屿不知他书读得如何,但绣庄赚的钱,大半都被他花了去。
束脩,笔墨纸砚,书本,交友会文,银子哗啦啦往外流。
温沣沈氏甘之如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旦他考中,温家就熬出头了。
吃过早饭,沈氏在温屿屋中做针线,她躺得浑身酸痛,外面冷,她就在屋中来回走动,活动着腿脚。
沈氏拿起针在头上划了划,看到温屿的动作,嗔怪地道:“在外面可别这般做了啊。你都快要说亲了,可别让人瞧了去,仔细编排你没规矩。”
“说亲不急。”温屿说了句,惹得沈氏一眼瞪来。
“你已经及笄半年,别家小娘子,好些都已经嫁人了。你身子不好,我多留了你一阵。这小娘子也不能久留,邻里之间说闲话的多,以前你身子不好,就有人在背后嘀咕,称谁家肯娶一个药罐子回去。我定要给你说门好亲,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看那些嚼舌根的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