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只是一场梦......
床上的他,始终安睡。轻舟有些着急起来,荀舫手颤抖着伸出去,渐渐靠近,指尖,已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突然,床上的“他”眼皮翕动了下。荀舫感到有一股吸引力,他身子漂浮起来,朝着床上的“他”而去。
荀舫看着自己渐渐模糊的手,床上眼睛已经半睁半合的“他”,心若明镜。
他要从漫长的梦中醒来了,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中去。
她呢?
温屿呢?
大雍没有温屿!
荀舫心头剧痛,毫不迟疑,拼尽全力往后退。
“咚”地一声,荀舫掉在地上,手肘撞到矮案,半边身子都麻了。
温屿在他侧面的榻上,脸贴着软垫,睡眼惺忪看来。
花厅外的草木,透过纱绡的苇帘,满室浓绿。风吹来花木的香气,橘树正是开花的时节,呼吸间都是橘花香。
温屿不喜欢香饼,各种合出来的香,她喜欢各种草木本身的气味。比如松树,橘树枝,橘树叶,橘皮,薄荷等等。
荀舫认为她是抠门,不过她不承认,振振有词指责他做作。大道至简,他根本不懂得何为真正的雅。
真假究竟如何,荀舫已无从得知。这些气味,早已浸入他的骨子里。犹如她一样,一朝分离,除非将他剖肉拆骨。
以后可曾会后悔,荀舫无法保证,亦无法预知以后之事。
在当下,这是他唯一能确定,且坚定的抉择。
父母,荀氏一族,该肩负的责任,荀舫都放下了。
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事,荀氏还有其他的儿郎。他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父母并非他一个儿子。
而他与她,两人孤零零在这世间,知晓彼此的身世秘密。
他惟有她。
“你在作甚?”温屿被声音惊醒,看到捂着手臂呲牙裂嘴,躺在地上的荀舫,嗤笑一声。
他平时总是懒洋洋躺在榻上,也三天两头从榻上摔下来。
温屿怀疑他有特殊的喜好,不客气嘲讽道:“大傻子!”
荀舫难得没有还嘴,微笑着道:“是啊,我是大傻子,你要待我好些。”
温屿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闭目养神,“别吵,我想歇一阵。”
“这个时辰,你歇什么歇。”荀舫起身,走到温屿的榻边,在矮几上一坐,俯身凝视着她:“起来,我们说会话。”
“荀翰林,你有何贵干?”温屿眼皮都没动,很是敷衍地道。
“裕和布庄不在了,以后绣坊的布,绣线,你打算从何处买?”荀舫问道。
锦云布庄成了天子的私产,织布坊织出来的布,肯定主要在皇家供奉,以及榷场与番邦的交易上。
巧绣坊一年也买不了几匹布,几斤绣线,人家压根不在意她这个小客户。
温屿道:“我无所谓,明州府织布坊多得是,哪家有合适的布,我就在哪家买。”
林裕和始终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从他死后,到安葬,她未再提及过他半个字。
荀舫想了下,问道:“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缫丝织布,染布?”
“我不打算做别的买卖,只守着绣坊,维持住现在的规模就好。缫丝织布染布,如果只供绣坊,成本太高,又费时费力。要是往外卖,明州府的布匹竞争激烈,织布并不容易,隔行如隔山,我不打算参与进去。”
尽管两人都没提林裕和,温屿却清楚知道,他已经不在。日子还要继续,她必须考虑到巧绣坊以后的货源。
荀舫沉吟了下,问道:“若是我来管织布坊这些繁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呢?”
“翰林学士院要在明州府办分院了?”温屿惊讶地道。
“呸。”荀舫笑着骂了句,脸上的笑容一收,难得认真地道:“我并非在与你说笑,是在与你商量。主要是我本钱不够,要温大东家出。”
“不,我不会出钱。赚些吃穿用度的银子已经足够,我对这些买卖并无兴趣,还是金子更让我心动。”
大商户就是大肥羊,她就是做梦,也不敢去梦自己富甲天下。
在任何的朝代,都是纯属找死。
温屿将赚的银子,除去绣坊所需的周转,全部拿去换成了金子。一来占地少,二来金子比银子更能抗风险。
大周始终是靠天吃饭的落后封建朝代,水灾洪灾蝗灾不断。普通百姓家中无节余存粮,随便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要伤筋动骨。
到时候物价飞涨,金子开采量小,远比银子铜钱稳定。
温屿也没有买很多地,土地兼并是封建王朝的大问题。尤其在江南地区,人均耕地只有五六分。且一半都集中在士绅大地主手上。
如果发生战乱,朝廷首先会拿士绅开刀,加征赋税。到时候,这些地反倒成了累赘,一朝之间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