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过日子的成算,休说与温屿相比,于氏就将他们远远比了下去。
于氏与蒋慧娘做了邻居,平时都一起从绣房来回,也好有个伴。
蒋慧娘出门之后,于氏刚好从小院出来,她一脸紧张地道:“哎哟,我们赶快些。”
“天色还早着呢。”蒋慧娘望了望天,疑惑不已。
“今朝是什么日子,难道你都忘了?”于氏无语地道。
蒋慧娘一愣,旋即想起来今朝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她立刻变得比于氏还要着急,转头张望,“走路慢,我们还是赁辆驴车。我就说早上孩子他爹怎地不见人影,肯定去看张榜了。”
荀舫考功名,绣坊所有人比温屿还要上心。平时科举之事与她们毫无关系,如今却不同了。
一来巧绣坊待人厚道,在明州府赫赫有名,好些绣娘想要来干活。
二来要是荀舫考中功名,巧绣坊就与以前不同,就是官府也要客气几分。
绣坊没人敢前来找麻烦,生意稳当顺利,她们跟着能得好处,赚到更多的银子。
巧绣坊的绣娘们翘首以盼,温屹也破天荒天不亮就起床,赶着去府衙前面看张榜。他到的时候,府衙前面已经围了不少来看榜的人。
温屹寻到个缝隙,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气喘吁吁站定,伸手扶正歪掉的幞头。
这时,他看到荀柏的大儿子荀大郎站在西侧,不由得愣住,暗自嘀咕荀家又没人前来考功名,荀大郎在这里作甚?
荀家将荀舫温屿赶出来,温屹自是憎恨鄙夷。他不屑地瞥了一眼,便不加理会,既期待又忐忑地等在那里。
身为读书人,温屹当然想要考功名。温屿不允许,他只能认命在私塾做个先生。
对荀舫这次考功名,温屹比谁都要激动。一边幻想着要是自己也去考试,榜单上有自己的大名,那该有多风光。
一边温屹又想着荀舫要是榜上有名,他也会与有荣焉、
另外一边,温屹又想,荀舫以前不学无术,连他都考中功名,自己却寂寂无闻,着实是天下最最可怜之事!
若是荀舫落榜呢?
温屹心情很是复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被越来越多看榜的人挤得左摇右晃,脚上不知被踩了多少次,身上的衣衫早已皱巴巴。
“差役出来了!”前面有人叫起来,现场瞬间安静,紧紧盯着差役手上拿着的榜单。
在学正与衙门知府通判等官员的监督下,差役将榜单贴到了府衙墙壁上。
温屹被推挤着,仰着头盯着榜单,看着上面的名字。他从最底下往上看起,在看到一半时,仍然没看到荀舫的名字,以为定是榜上无名,一时间,温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幸灾乐祸。
“中了,中了,我五叔中了前三!”旁边荀大郎大嚷大叫起来,兴奋得脸通红。
温屹恍惚了下,他五叔是何方神圣,荀家何时出了个有出息的读书人?
“恭喜恭喜。”旁人听到之后,不管真假,纷纷道起了喜。
荀大郎朝四下团团抱拳,喜滋滋道:“我五叔考中秋闱,是荀家的大喜之日。若是来荀家布庄买布的客人,今朝一律便宜一成,荀家还备了喜钱果子,与大家沾沾喜气!”
布并非人人需要,能白得喜钱与果子,大家都不客气了。有那机灵的闲汉,已经往外挤,飞快朝荀家布庄跑去了。
温屹还没回过神,茫然继续看榜,待他看到第二名次的位置,赫然写着荀舫时,脑子轰然一声。
荀舫竟然考了第二!
荀大郎口中的五叔,便是荀舫!
“好不要脸!”温屹震惊之后,愤怒得都快晕过去,扯着嗓子冲喜气洋洋的荀大郎大喊。
“荀舫是我妹夫,早已不是你们荀家人!不要脸的一窝子,呸!”
温屹在乞讨途中,默默中学了许多骂人的本事。他是斯文读书人,那些以前说不出口的污言秽语,这时却流利之级从口中吐了出来。
“一家子没脸没皮的狗东西,黑心肝,烂得流脓流黑水,看到我妹夫有出息了,舔着厚脸皮就要赶上来认亲!”
有记得当年之事的人,嘲笑道:“荀家当年将荀举人赶出门,这事明州府都传遍了,荀大郎,你还真是厚脸皮啊,你巴上来认五叔,你五叔可不认你!”
也有人道:“无论如何,当年荀当家将荀举人从小拉扯到大。生恩养恩且不提,总管是有恩。荀举人今朝有出息了,当要大度些,何苦再计较。”
荀大郎被温屹指着鼻子骂,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如何应对,朝站在远处的三叔公投去求助的目光。
三叔公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听到有人替荀家说话,当即道:“我侄儿当年最疼爱的便是五郎,此事无人不知。荀家当年最好的布庄,我侄儿都给了五郎,家中最好的院落,也给了五郎住。要是五郎忘本,那就是不忠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