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被温屿说得一愣,黄氏冷笑道:“温东家,铺子连根线头都寻不着,绣绷都被砸坏,温东家既然能让巧绣坊重新开张,不如先将我们的工钱结了。”
“黄娘子,你们与巧绣坊有契约在身。”温屿翻开账目,抽出里面夹着的契约:“一年一契,如今才二月份,几位与巧绣坊还有十个月的契约。”
黄氏蹭一下站起来,涨红脸道:“行啊,我们这就上工。布呢,线呢?”
温屿再次耐心安抚道:“你们先别激动。我并非不与你们结算工钱,巧绣坊也并非要怪罪你们违约。”
听到工钱,黄氏暂时忍住了怒气,等着温屿继续说下去。
“巧绣坊肯定要继续开张做买卖。”温屿坚定地道。
她要赚钱吃肉,吃蛋,买铁锅!
“我这里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的确拿不出那么多。只你们的日子一样艰难,我尽量先支给你们一部分。余下来的工钱,待绣坊开张之后,再陆续与你们结清。”
林氏所言的温屿吃大骨头,也只是故意说出来讽刺之言。大骨头五个大钱一斤,上面连指甲盖大小的肉都寻不着一块,就是闻点肉腥气解解馋,有钱的话,谁会吃那东西!
荀氏不认荀舫之事,她们都听说了。温屿神色憔悴苍白,早不复以前的光鲜,身上的旧衫皱巴巴,一看就穷困潦倒。
“你们稍等。”温屿起身回卧房,从身上取下荷包,数了四两银子,再回到天井边。
看到温屿手上拿着银子出来,虽然数量一看就不够,总比一个大钱都要不着要强,几人神色都缓和了些。
温屿道:“我有个请求。请几
位看在阿爹的份上,待巧绣坊找你们时,再回到巧绣坊做工。反正长短,也就十个月而已。且巧绣坊找你们,肯定有活计做,有活计,你们就拿得到工钱。”
黄氏皱眉,兴许是想着自己其他的活计,一时没有说话。几人以黄氏为首,她不说话,林氏他们也不吱声。
温屿道:“阿爹待你们厚道,以前我做得不好,深感惭愧。既然你们都在绣坊做了好些年,绣坊多靠你们。我想了想,打算与你们共享绣坊的利。以后你们做一件绣活,你们拿四成的净利!”
以前黄氏她们都拿死工钱,从早到晚不得歇息,一天下来脖子僵硬,直不起腰,眼睛更是难受得紧。绣娘皆年纪轻轻就一身病,眼睛更是早早就瞎掉。
绣坊要承担本钱等开销,还要管着买卖,只拿六成的净利。四成的净利,全部让给她们,做得越多,就赚得越多。
不过,黄氏她们弄不清楚,四成净利究竟有多少。关键之处,还在于铺子买卖的好坏。
温屿静静看着她们,神色坚定:“赚多赚少,你们且试一试便能得知。我是东家,肯定想要生意红火。要是不成,我会将宅子卖掉,还你们的工钱!”
黄氏她们互相递了眼色,暂且松了口:“行,温东家,绣坊开张之后,你再来寻我们。”
温屿按照比例分给她们的工钱。去前面铺子捡了断毛笔破砚台,一小截墨锭,她们在收工钱的凭据上画押后,一并离去。
关上角门,温屿低头沉思往回走,只听到荀舫在灶房门口发出一声嗤笑:“骗子,吹牛!”
温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来,有笔账,我要与你结一下!”
第7章
荀舫双手抱臂,浑身上下透着欠揍的漫不经心,晃悠着来到天井边。他往石栏杆上一靠,抬起下巴朝温屿点了点,傲慢地示意她开口。
温屿呵呵,将账本递到他面前,径直道:“你从账上支取了三百两银子走,银子呢?”
荀舫瞥了眼账本,慢慢伸手接去翻看,只随意扫了几眼,将账本还了回来,答得很是干脆利落:“不知。”
温屿一瞬不瞬盯盯着荀舫,他坦然迎着她的视线,面不改色道:“我没钱。”
荀舫并没撒谎,他真不知道。
困在这具孱弱无用的身体里,吃穿用度连他以前的仆从下人都不如,还要被这个女人呼来喝去干活。
他能活着,是她有句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活着寻找机会。
他确定这是场漫长的噩梦,他要留着精力,寻找回去的路。
无论是这具身子所谓的亲人,还是妻子,他都不在乎,他们皆是梦中的过客。
身子一直病着,在穷极无聊的日子里,只有她在。
她看上去文文静静,平时基本不说话,荀舫很满意。
不过,令荀舫意外的是,她并不安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登峰造极,还野心勃勃想要做买卖。
就凭着她藏来藏去,瘪瘪的荷包里那点钱,荀舫认为她简直比他还要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