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哭甚?”荀舫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他问道。
“这些年我遇到无数的女子,唯独忘不了的是丽娘。今夜看到她,我们的船只隔着短短的距离,却比天上的银河还要遥远。牛郎织女还能在七巧节一见,我们却再也见不着了。”
杨六眼眶开始泛红,看来是真正为丽娘心碎神伤。
温屿淡淡道:“你前些时日还跑到群芳楼给新姐儿梳拢。”
“那是我不敢见到丽娘!”杨六喷了句,满脸哀伤吟了句诗:“依稀问道太狂生,怎奈相逢不相认。”
温屿没听过这首诗,她还在揣摩诗的意思,荀舫却冷哼一声,扬了扬眉,道:“杨六,你最最喜欢丽娘,为她一掷千金,深夜跑来绣坊发疯。因着你要攀附高枝,你们终是有缘无分,乃至你满腹的愁绪,自诩为天下最最痴心之人。”
杨六神色渐渐涨红,怒道:“荀五,我们却是有缘无分!”他再看向温屿,“我高看你一眼,拿你当做知心人,以为你能理解。我没处可说,带着酒菜来你这里,却惹你厌烦。你以前得罪我,我也不与你计较,你真是不够义气!
温屿抬头望天,一句话都不想说。
“是我厌烦,当然,她也厌烦。”荀舫倒着酒,不紧不慢地吃了,半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杨六再对荀舫怒目,上前抢过酒壶,倒了一杯,恨恨吃了下去。
“杨六,你别不服气。”荀舫将酒壶夺了过来,嘲讽地道:“你算得什么痴心人。你辜负了丽娘,又对不住许氏。”
杨六怔了怔,不服气道:“我何曾辜负了丽娘,又有何处对不起许氏了?”
“你真有那般喜欢丽娘,就干脆替她赎身,娶了她。娶不了,纳她为妾也好。你先前说
一堆前程,杨氏,你是说给自己听,你如何身不由己。”
荀舫笑起来,不管杨六紧绷的脸,慢悠悠道:“你不喜许氏,干脆有骨气些,拒了这门亲。许氏要脸面,肯定闷声不响将亲事退了。但你不敢,也不舍。无论做官还是做买卖,许氏都能给你助力,丽娘却不行。”
杨六死死盯着荀舫,一声不吭。
荀舫不放过他,追问道:“事实可是这般?”
“荀五,你胡说八道!”杨六忍不住跳脚,指着他道:“再说男人一辈子,难道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以前你还不是在外花天酒地!”
指责完荀舫尤为不解气,杨六看向温屿,挑拨离间道:“你这般能干,嫁给他真是亏了。他在外风流,你端方大度,从不与他计较。你还不如嫁给我,我不会让你在外抛头露面辛辛苦苦做买卖,我养得起你!”
温屿朝他翻白眼,哭笑不得道:“我真是要谢过你祖宗十八代!”
“她看不上你。”荀舫笑着,轻描淡写说着,气得杨六快晕过去。
“你们没一个好人!”杨六愤愤控诉,抢过酒壶,“这是我的酒,我的点心,你别吃!”
他抱着酒壶,咕噜噜仰头就喝,打定主意不让他们这两个“坏人”吃他的酒。
温屿看他酒漏了一身,泪又在脸上流淌,暗自叹息一声,劝道:“别吃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快回去歇着吧。”
起初杨六是难过,被荀舫尖锐不留情面的说了一通,这下真正伤心起来。他不再大声嚎哭,只泪控制不住汩汩流淌。
酒壶中的吃完,杨六又开了一坛,一声不响咕咕喝了下去。
今晚他喝了太多的酒,一坛酒还没见底,他就哐当倒在椅子上,彻底醉倒了过去。
荀舫对坐在墙边的玳瑁道:“快将他带回去。”
玳瑁可怜巴巴道:“都这个时辰了,少爷醉死回去,肯定会惊动老爷太太。太太会在老爷面前说少爷的坏话,唆使老爷教训少爷,指不定少爷还会被打板子,关起来不许出门。”
荀舫冷哼一声,“打一顿正好,你们老爷舍不得打坏他,没事。”
玳瑁看向温屿求情:“温东家,少爷经常夸你有情有义,深夜里跑来巧绣坊,少爷也是因着相信温东家。温东家就留少爷歇一阵,等他酒醒一醒,我马上伺候他回去。”
温屿深吸气,烦躁无比地道:“行行行,先让他醒一醒酒。”她看向荀舫,“你搭把手,将他弄到西屋去睡一会。”
荀舫脸沉下来,“那我呢?”
“你随便对付一阵,明朝再补觉。”温屿念着他的屋子被占去,很是温柔地道。
荀舫重重哼了声,不情不愿帮着玳瑁拖着杨六去西屋,不住叮嘱道:“你去打水,将他擦洗干净些。算了,明朝被褥都要拆掉洗干净。”
玳瑁陪着笑,进了西屋,眼珠咕噜噜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