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之冷声发问:“巫医可进殿了?”
“进去了。”
安顺回的谨慎:“内侍将宁王送去偏殿,康太医简单处理了殿下后背的鞭伤,又喂了些药,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宁王烧退清醒,又被金鳞卫押去奉先殿跪着,巫医只跟在一旁,并未做什么。”
帝王哂笑:“他哪里敢上手医治?自己还没离宫,宁王若死了,太后不得扒了他的皮。”
话及此,殿中除了萧衍之和桑晚,都有些不太明白。
安顺收到帝王眼神,侧身对东陵逸和萧然解释:
“巫医乃邪术,在南国也早被封禁多年,所用之人皆会影响阳寿,宁王被巫邪之术缠身多年,怕是已经不大好了。”
萧然缓缓点头,“如此说来,当年宁王并非真的烧傻,而是——”
小豫王的话戛然而止,不敢再说下去,庆幸自己和父王去了北凉封地,远离宫中的明争暗斗。
东陵逸也霎时明白过来,“太后应当还不知巫医会折损阳寿。”
“不好说。”
萧衍之现在也摸不清:“桑烨献上巫医,意图复国,定不会说出其中门道,但有关巫医的流传,不见得太后查不出。”
“陛下的意思是……太后更想看到一个清醒过来的宁王,而不是痴傻稚儿!”
萧然恍然大悟:“可让巫医再度对宁王用药,岂不是加快寿命折损?”
帝王冷笑:“毕竟要夺位,哪个朝臣会扶持一个傻子登基?朕有时也
看不清,太后对宁王的好,究竟有多少利用成份。”
桑晚一瞬间毛骨悚然,白日在梵音阁看到太后对宁王偏袒,长公主心中难受,走的干脆。
还在悲戚公主陪在姚淑兰身侧多年,终究抵不过傻了那么久的皇子。
现在看来,姚淑兰或许骗过了所有人。
她若知道宁王命不久矣,定会在他还康健时夺位,姚家重新手握权柄,才能保住这一脉所有人的性命。
她争,尚有一线胜算;不争,也明白萧衍之不会放过他们。
公主和亲,才是真的保全了自己的女儿,母女间闹翻脸,日后想起,也不会悲痛万分。
桑晚回忆从使臣入京,到提出和亲这么久以来,姚淑兰不愿女儿和亲的表象不像是演的。
但也是这样,才蒙蔽了这许多双眼睛,若一开始就应的干脆,反而让人生疑。
她侧眸:“陛下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
“今日。”
萧衍之神情复杂地笑了下:“她本有更偏激的法子护好宁王,无非就是失了太后威仪,却选择保全自己尊荣,让朕对宁王打罚出气。”
“为人母者,真的爱子不会这般,看着他挨罚,还能立时想出算计朕的对策。”
萧梓轩喃喃:“这宫中,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在宫中长大,自然知晓姚淑兰有多爱宁王,现在这番光景,就连他都不禁叹惋。
“或许,都是真的。”
桑晚轻声叹息:“太后爱子不假,但她明白宁王活不长,能清醒过来陪在她身边一段时间,也好过终日糊涂,并不妨碍利用宁王为姚家夺权。”
“但孰轻孰重,太后心中明白,公主和亲,也是最大限度的保全了她。”
萧琼斓在晋国是嫡长公主,只要晋国一日是强国,她在北狄的地位就不会受到影响。
帝王轻笑,赞同道:“阿晚甚是聪颖。”
后半夜仿佛十分漫长。
索尔丹撑不住困意,本也不是中原人,桑晚命人送她回去歇息,还吩咐换掉了她身边侍奉的嬷嬷和宫人。
明目张胆地清理了太后眼线。
这些小事,桑晚命令下去,太后也不会争,毕竟还有更要紧的事迫在眉睫。
姚淑兰哪有功夫理会北狄一个小小圣女?
宫人撤了矮榻中间的案几,桑晚直接靠进萧衍之怀中,东陵逸和萧然、安王他们聊成一片。
渐渐地,桑晚耐不住困意,倚着帝王睡着了。
殿内算不上喧闹,萧衍之只觉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和怀中小憩的桑晚此刻都静谧极了。
连世子王爷对弈的声儿都成了背景,不甚重要。
桑晚是在凤仪宫的凤榻上醒来的,周身的热源骤然消失,猛地将她惊醒。
窗外天刚蒙蒙亮,她头上的发簪已经卸掉,却还穿着雍华宫守岁时的那身衣裳,朦胧问道:“陛下,几时了?”
“辰时刚过,带你回来安寝。”
萧衍之说话间,珠月已送来汤婆子放到桑晚足下,帝王是用大氅裹着她乘轿回来的。
桑晚惊讶:“后半夜,我竟都睡着了……”
“年少贪觉,无伤大雅。”萧衍之褪掉外衫,也伸手替桑晚褪了外裳,“你在朕怀里睡得香,实在不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