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里衣已经染上点点血红,顺着鞭痕勾勒出一道道刺目的血色。
仿若落雪红梅,跪在上头的宁王腰背挺直,看起来似有铮铮傲骨。
难怪太后不再阻拦,此事闹大,传出去还不知会被如何议论。
萧承基这般作态,届时错了的,未必就是宁王。
姚淑兰此时再不忍,也要安静看着。
心中正想着如何让舆论倾倒,身侧的帝王却抬了抬手,施刑的太监霎时停手,退去一侧。
萧衍之又岂会如了她的愿。
“太后说的对,是得问问先帝,朕也不想手足相残。可这皇位,是父皇母后亲手送朕坐上的,宁王缺失了十几年的记忆,清醒后心有不服,也在情理中。”
太后心中一跳,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萧衍之唤过她一声母后了。
桑晚动了动被帝王攥着的手,无声安慰。
萧衍之帝
王气概尽显:
“梅园中的梅树是萧氏先祖在晋国称帝后亲手所栽,宁王便去清扫落雪吧,入夜后去奉先殿守岁,也算是替萧氏后人,尽份孝心。”
桑晚暗暗讶异,她随意折下的梅枝,竟是……
帝王毫不在意这些,分明就是在做戏。
奉先殿供奉的,都是皇族列祖列宗的牌位。
去那里守岁,可是要跪一整夜。
似是做好了和帝王对峙到底的决心,萧承基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抬眸恶狠狠地瞪着帝王。
萧衍之心平气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该去祖宗牌位前赎罪,朕无法越俎代庖,替他们原谅你。”
姚淑兰侧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又看了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从前的萧衍之,纵然心有计谋,但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疯感,今日这种场景,怕是要鞭的宁王晕厥过去,心中才算痛快。
也是抓住这一点,太后才忍心让萧承基受着。
待事情闹大,也好替宁王搏一个名声,还能让萧衍之的名声更差些。
但帝王此番话一出,言论势必倾倒,宁王刚恢复心智,却已露出狼子野心……
萧衍之虽暴行过多,但不可否认,晋国在他手中日益壮大,版图扩增,流民更是少见。
朝臣岂会愿意让姚家再度把持朝政?
帝王一句话,彻底让宁王想要谋反的心思昭然若揭。
事发突然,太后全然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唯一的后手,就是帝王体内已经种了巫医的毒。
若萧衍之死了,能继承大统的,也只有她的承儿。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届时只剩萧梓轩,一个无权无势,空有王爷爵位的纨绔,拿什么和她这个太后,和姚家争?
但现在,使臣未离京,晋国还不能发生内乱,让旁人钻了空子。
“陛下空口无凭,这高帽臣可受不起!”
萧承基说话时喘着气,身后的鞭伤痛的他眼前阵阵发晕。
“宁王心有不服,今日人多,可都看在眼中,若不加制止,手足相残怕也不远。”
萧衍之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中,宁王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杀伤力。
“今儿是除夕,朕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太后觉得呢?”
萧承基是权利争斗下的牺牲品,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可境况再不好,身边也有姚淑兰一心偏袒。
萧衍之呢?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桑晚心中难过,不再看戏台上倔强的宁王,转而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萧衍之的手背。
姚淑兰沉默半晌,
“哀家记得小豫王生在北凉,还是第一次归京,听承儿说,年前去太庙祭祖时见到了,除夕夜宴后,便同承儿一起去奉先殿守岁尽孝吧。”
萧然自入京后便宿在安王府上,听戏来的多是女眷,眼下并不在场。
萧衍之:“小豫王应是在和北狄王子商议粮草置换的事,长公主和亲在即,便替太后通传懿旨,顺带见见北狄王子。”
姚淑兰没想到帝王同意的这样快,有人在奉先殿作陪,宁王脸上也不会太过难看。
萧琼斓比起之前,气焰没了往日嚣张,却也冰冷不少。
干脆利落地起身福礼:“儿臣告退。”
转身离开时也不拖泥带水,身后的婢女打着伞,在身后小跑着跟上,于纷飞的雪中模糊了背影。
萧琼斓早就闷得慌,秦臻儿被帝王赐死后,她就知道自己被母后放弃了。
公主和亲,再正常不过……
过去的那些年,是她在姚淑兰身边,弥补了萧承基不能给予的爱。
而现在,她同样能感到母后的爱,在一点点转移,抽离。
闹剧落幕,宁王被送到梅园,外头天寒地冻,姚淑兰借口乏了,也随着离开。
桑晚心中有点难以言说的乱,本以为梵音阁的戏也该落幕,不曾想帝王坐着分毫未动,还吩咐戏班子继续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