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借此事,将舆论推进,故意给太后留下可乘之机吗?
连环套,却将她自己,也套了进去。
帝王心果真深不可测,每走一步,他都想到了往后的十步。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问。
小太监浑身一僵,装傻道:“贵人此话何意?”
桑晚绕过他,往桥头走去,声音缥缈,直言道:“回去给太后复命吧。”
苏若和安顺心事重重,珠月担心地跑到桑晚身旁,见她看着湖面出神,无声陪在一旁。
小太监已悄然退下,离开了御花园。
桑晚:“早朝上,左都御史徐则堓可有说什么?”
她看着湖面,却问的明确。
四下安静,安顺心知姑娘这是在问他。
只好上前一步,“慧明方丈未曾出面,徐大人应该不曾多言。”
桑晚点了点头,“陛下抄斩尚书府,相当于斩断太后一臂,她老人家坐不住了,自然要借机发挥一下,才能甘心。”
她笑容落寞:“却不想顺应了陛下心意,这把火拱的,人尽皆知,只要宁王治好,徐则堓也就该动手了。”
安顺在她身后垂手站立,并看不见桑晚神色。
试探地回复:“姑娘聪颖绝伦,奴才敬佩,如此一来,您离后位,便更进一步了。”
“所有人都在和我讲后位,但我在不知道和陛下曾见过时,从未把此话当真,只以为,是帝王宠爱一时的话术罢了。”
桑晚视线飘远,惆怅道:“后来知道真相,我也想努力站在陛下身边,做配得上后位的人。”
当她动心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她可以只做帝王的豢宠,不想这些,不在乎旁的,但现在,已经没那么简单。
她做不到麻痹自己,沉浸在萧衍之给她营造的金丝牢笼里,自欺欺人。
安顺仍一味地恭维:“姑娘言重了,普天之下,再无人比您配得上后位。”
桑晚忽地转身,安顺看到她满是伤情的神色,心惊肉跳地跪下:“姑娘恕罪,奴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珠月在一旁干着急,苏若好似明白了桑晚所想。
温声哄着:“姑娘不妨换个角度想
想,陛下爱重您,才不得不提前做打算,为您铺路。”
桑晚何尝不知道这些,正因如此,她才没有立场,没有原因去怪帝王。
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或许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会心思敏感。
雷声在天空炸响,将桑晚的思绪惊的七零八落。
天色渐黯,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在御花园上空,也压的人喘不过气。
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在空中挥舞,发出碰撞后的响动。
湖面的波纹也凌乱起来,洒扫的宫女行色匆匆,渐行渐远。
珠月不忍:“姑娘,要下雨了,坐轿辇回吧?”
安顺早已提前备好轿辇,在桑晚身后同行至御花园外候着。
桑晚转身,不言不语,只在前头走着,背影落寞。
珠月小跑两步跟上,“改日挑个好天气,姑娘再来赏景也不迟。”
桑晚离开御花园的脚步走的更快,弯腰上了轿子,未曾言一句。
轿辇行至半路,暴雨如注。
待回到雍华宫时,侍从身上皆已湿透。
桑晚看着几人,眉头微蹙,“回去换身衣裳,吩咐小厨房做些姜汤暖暖吧,不必来侍奉了。”
几人神色各异,欲言又止。
帝王寝宫里的小厨房是御用的,哪里是能给他们这些下人做姜汤的。
桑晚抬手,摸了摸珠月冰凉的脸:“我要喝,吩咐多做些,下午我不会出去,不用来前头了。”
珠月感激:“多谢姑娘体恤,让姑姑休息就好,奴婢年纪小,不打紧的。”
桑晚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正殿,发现萧衍之竟在御案后看奏疏。
雪团在笼子里不安地跳动着。
见她回来,帝王轻笑着起身,“外头雨大,叫朕好一通担心。”
这个时辰,萧衍之一般都在宣和殿。
她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在矮榻上落座:“安顺不愧是元公公的徒弟,我竟没注意到,他是何时派人去给您传信儿的。”
萧衍之笑容半僵在脸上,将备好的热茶递给桑晚。
“皇宫之大,朕得知道你的行踪,阿晚若是不高兴,朕下次不问了就是。”
他缓缓坐在矮榻另一边,轻声哄着:“这几日,你都闷闷不乐的,薛贵人一事已经结束,不是阿晚的错,你该放过自己。”
萧衍之对桑晚碰见太后派来的那个小太监,只字不提。
桑晚轻抿了两口茶,侧身放下茶盏:“陛下早朝龙颜大怒,是演给太后看的吧?”
她抬眼,第一次这样直直看着萧衍之,眼底暗藏的情绪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