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在的永安宫只有她一人住着,因位份不够,故而只在偏殿。
好在并无人扰,很是清净。
“先帝在时,郑贵人的父亲曾是内阁首辅,她是家中庶女,便被先帝看中,指给陛下进了王府做侍妾。”
薛瑶和桑晚进殿落座,比起雍华宫,这里的确小很多,却也很温馨。
桑晚沉思:“内阁首辅?那不是孟大人现在的官位吗?”
“正是。”
薛瑶点头,有眼生的宫女送来茶水,便悄悄退下。
“陛下血洗朝堂,权柄在握后,她父亲便以年事高为由,告老还乡,给陛下让权。郑贵人日子不好过,这么多年一心为家族争荣耀,仿若竹篮打水,最后被当做弃子,永远留在深宫了。”
桑晚听后落寞不已,后宫妃嫔看似荣耀风光,可背后的孤寂,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即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为了权利高位、家族荣耀,对此趋之若鹜。
“难怪薛姐姐和郑贵人走得近,她父亲已举家离京,她或许也不想争了。”
桑晚叹惋,见薛瑶捏着手里的绣样怔怔出神,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薛瑶回神,顺着桑晚的话说:“之前在王府,只有她和徐才人两个侍妾,都不受宠,后来宫中选秀,她父亲离开,她便时常称病,不大出来走动。”
徐才人,就是秋狝前夕,去雍华宫找桑晚攀关系,被她心软放进来的宫妃。
却因身带异香,让帝王赐死了。
桑晚的注意力已不在郑怡身上,担心地问:“薛姐姐看起来憔悴许多,总是晃神。”
“我没事,可能最近入冬,不太适应。”
薛瑶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转移话题。
“今晨去给太后问安,陛下赐婚,原本秋狝回来后,宁王和徐若彤就要大婚,但太后寻到了一位江湖游医,不日便会进宫医治宁王,若能医好,等宁王心智恢复,再大婚也不迟。”
桑晚登时想到桑烨寻来的南国巫医,压下心中震惊,旁敲侧击地问:
“薛姐姐可知,那江湖游医是哪里人氏?”
“太后倒是没说这些,只禀了陛下,大婚推迟,陛下也允准了。”
薛瑶不甚在意这些,手上一针一线绣着祥云的图纹。
临近午膳时,桑晚才揉了揉眼。
薛瑶绣了几个样式出来,桑晚学的不大真切。
她轻笑:“不剩多少了,我把所有样式都绣好,改日给你送去。”
桑晚哪里好意思,“紧着陛下寝衣能用的就行,怎敢过多劳烦薛姐姐。”
“左右无事,我把会的都绣给你,你也好留着日后比照。”
薛瑶笑容温和,看桑晚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好似还夹着内疚。
“多谢姐姐。”
桑晚只好应下,说着话儿走到殿外,左右看了看,打趣道:“秋狝都回来好几日了,姐姐还和令月置气呢?到底是你的陪嫁丫头,竟也舍得?”
她出来,也没在殿外值守的宫女中看到令月,还以为被薛瑶贬去后院做粗使仆役了。
“她生了野心,自然留不得,已经打发出宫了。”
薛瑶说的轻描淡写。
桑晚愕然,转头疑惑看向薛瑶如今身后跟着的生面孔。
那侍女屈膝:“回姑娘,令月姐姐秋狝回来当日便出宫了,主子撕了她的卖身契,哭着离开的。”
桑晚叹气,令月是她的陪嫁丫头,不算宫女,薛瑶自然有处置她的权利。
“薛姐姐别难过,宫中日子漫长,若无事可来寻我。”
薛瑶笑容勉强,心情低落地送走桑晚。
想起那日送令月离开,她将母亲留下的遗物一并放入令月的行囊中,并给她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主仆两人在寝殿无声哭了许久。
“从今以后,你叫尹令月,宫门处有人接应你,去和齐永怀见一面,若可以,婚期越早越好。”
令月看到先夫人遗物,便有不好的预感。
可无论她怎么求,薛瑶都无动于衷,最后打开殿门,当众撕了她的卖身契。
在所有人眼中,令月是被薛瑶赶出宫的,也断绝了一切关系。
因着此事,给太后问晨安时,还被说教一通。
令月哭着离宫,在后宫悄悄传开,太后斥责薛瑶丢了身份,处事不当,为着个不用心的下人,闹得人尽皆知。
桑晚身处前宫,御前之地,自然无从知晓。
离开永安宫,她上了轿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安顺说陛下在宣和殿处理政务,请她去那用一同膳。
轿辇摇摇晃晃,桑晚快要睡着时,落地的震感让她瞬间清醒。
抬轿辇的太监压轿,安顺已掀开布帘,珠月探头:“姑娘?到宣和殿了。”
言罢,将桑晚搀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