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梓轩一点点挪着步子,走到几人面前,悄悄冲桑芸心使眼色。
阮秋彤见两人眉来眼去,欣慰不已。
对桑芸心语重心长地说:“轩儿自小便被纵着长大,如今还是孩子心性,芸心聪颖,性子刚强,定能管住他,教他走上正路。”
桑芸心眼神微张,下意识看向萧梓轩。
只是帮他在太妃面前打打掩护,怎就莫名其妙成了安王妃!
南国国灭,她也是在宫中长大的皇族公主,自然不想再度嫁进异国皇室。
“太妃娘娘,我是亡国之身,怎配得上安王,还请您——”
桑芸心话未说完,便被阮秋彤打断,“桑姑娘是未来国母,你是她的长姐,和轩儿再相配不过。”
本在一旁看戏的桑晚,突然被拉扯进来,脸颊一下子染上绯红。
萧衍之并不反驳,认可道:“太妃说的对,二姑娘莫要妄自菲薄。”
“我……哪里敢管束殿下。”桑芸心眼见这条路行不通,面露为难。
谁料阮秋彤斜飞萧梓轩一眼,他当即换了副面孔,点头肯定道:“能管。”
桑芸心满脸惊色,就差对萧梓轩瞪眼。
她想脱身,偏生被他们母子一人一句,别最后真成了安王妃,那她定会连夜逃婚。
“还没问母妃,您怎么把芸心接来了。”
萧梓轩说的太过顺口,芸心二字一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更别说桑晚和桑芸心了。
阮秋彤眼看着儿子身边终于有了可心人,对桑芸心愈发亲切。
“还说呢,你去秋狝,前脚没让陛下赐婚,后脚却派王府护卫去二姑娘家守着,像什么样子?我索性把她接到身边,替你护着了。”
桑晚担心不已:“出什么事了?怎就派上侍卫了。”
“姚绍明不是对南边儿姑娘都心存歹念吗……”
萧梓轩被当众拆穿,尴尬地扯了扯衣角,嘴硬道:“秋狝之地路途遥远,上次在玲珑坊门口见过,本王也是担心二姑娘安危。”
说到这,萧衍之看了眼身后。
原本走在最后,情绪不高的孟涞,已经不见踪迹,通向法华寺侧边的小路上,满是泥泞错杂的脚印。
“进去聊吧,难得来一趟,今儿便宿这。”
*
寺庙的山门巍峨耸立,两侧各蹲踞着一只石狮子,岁月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痕迹,却更添几分沧桑韵味。
朱红色的大门上,一排排金色门钉,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进去后的感觉,和在外俨然不一样。
庄严沉静的氛围映入眼帘,屹立多年的皇家寺庙,因着帝王到来而更加清净。
桑晚第一次进入寺中,得见这么多僧人。
法华寺的住持慧明看上去已然高寿,面容庄重,双眼深邃,在大殿之前携几位高僧接应帝王。
慧明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陛下。”
帝王沉稳点头:“慧明方丈。”
萧梓轩则和阮秋彤从侧面回了她的禅院,并未一同上前。
桑晚在萧衍之身侧,有些无措。
慧明自然注意到她,眸中带着一种宁静致远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人心。
“女施主是第一次来佛门之地?”
桑晚惊讶,双手合十回礼,诚恳点头:“是第一次,方丈怎知?”
“施主圣洁清澈,不问世事,本不该被尘世所染。”
慧明话说一半,侧身让步,做出请的手势:“若有兴趣求一签,老衲愿为姑娘解签。”
此话一出,周遭传来几声低低的暗讶。
慧明虽是法华寺住持方丈,却也是唯一修得法师境地的高僧,通晓人心,可算天意,是超脱钦天监的存在。
被人们神乎传神,慧明方丈一签,终身难求,上一个得慧明解签的人,还是晋国先帝。
桑晚心下无主,她本是南国皇宫里最不起眼的公主,在冷宫旁的殿宇苟且偷生,从小到大,就只见过宫中那四方的天。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圣洁一词比喻自己。
她抬头看向帝王,萧衍之面容平静,“想去便去。”
他很少见慧明方丈,纵然来寺中,也是去看太妃。
因着遭遇过世间许多不公,手上染的鲜血也不计其数。
他不信佛,也从不拜佛。
慧明让小沙弥带桑晚独自进殿。
萧衍之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慧明也转身,站到帝王身侧:“陛下命中带煞,老衲曾以为,晋国江山会在陛下手中,变成血海尸山。”
“你该庆幸,朕当年没有屠了法华寺。”桑晚离开后,他目光变得森寒。
慧明面不改色:“陛下仁慈,晋国江山太平,老衲纵然圆寂,也了无牵挂。”
萧衍之纵使暴戾无常,但桑晚始终不一样,正如他方才所言,她过于清澈,而自己,浑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