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方才说的这些,柯沭本也就要细查。
但……他几度犹豫,正要开口,就听萧衍之音色淡淡,却语出惊人:“先帝的手笔,这世间无药可医。”
凌元洲和柯沭皆是一怔,桑晚睡眼惺忪,生生清醒过来。
晋国先帝,萧衍之的父皇?!
“姚家权柄,当时在朝中一手遮天,先帝身子骨逐渐不行,忌惮太后母家势力,怎会允许她的皇子健康活着。”
萧衍之双眸极淡,凌元洲却平白出了一身冷汗,“陛下,皇家辛秘,臣等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怕什么?”他轻笑:“车程无聊,朕当故事讲而已,别多想。”
柯沭和凌元洲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听,桑晚纵然听了那么多龙影卫和萧衍之往来的密报,但这次,还是难逃讶异。
萧衍之:“先帝必须维持对太后的宠爱,萧承基若死了,太后再度怀上更难办,所以只能让他心智永远停在幼时,快乐活着就好。”
“可臣听闻,宁王的名字是陛下亲自取的。”凌元洲不解:“承基——继承基业,又是嫡长子,一出生便高贵万分。”
“是啊,这才显得先帝对姚家看重,他惯会做表面功夫,朕外祖当年被姚家栽赃贪墨,他心知肚明,却还是放任他们死在回京途中的大火中,毁尸灭迹。”
桑晚听着难受,握上萧衍之的手,轻唤了声:“陛下……”
“不说这些了。”萧衍之却看不出难过,他能感到桑晚是真的动了情,喜怒哀乐都相融与共。
“萧承基高热,先帝趁机动手,使其心智受损,没几月,姚淑兰设计与先帝春宵一刻,再度有孕,四个多月后才通晓六宫,而后回荣国公府安胎。”
萧衍之继续说。
桑晚惊讶:“身怀皇嗣,回母家安胎?”
“是啊。”帝王嘲弄地笑了下:“钦天监的人说,皇后这一胎很不稳,腹中胎儿与紫宸之气相冲,安稳生下后,才能化解。”
紫宸之气,不就是帝王之气?
先帝本不是帝王之才,放任姚家做大,只手遮天的时候,才知道控制,早已晚了。
所以不得不用些阴暗的损招,不让有姚氏血脉的皇子登基。
好在姚淑兰这一胎诞下公主,就是如今的长公主萧琼斓。
也是天助皇家,产后身体受损,再难有孕。
桑晚松了口气:“生了公主,又无法有孕,岂不是好事?”
“对先帝来说,的确是好事。”他眼中渐生恨意,“当时皇帝身子已经有衰败趋势,再送姚家女入宫已然来不及,所以看上了朕。”
姜嫔,江州知州的女儿,而姚淑兰的母亲,荣国公夫人便是江州首富之女。
“那年江州水患,朝廷拨银赈灾,祖父身为知州,被扣上贪墨之名,牵连甚广,皆死于姚氏之手,朕的母妃被先帝降位,无法抚养皇子,姚淑兰身为皇后,伸出援手,将朕养在膝下,逼死了朕的母妃。”
柯沭心头一哽,后面的事他都知道了。
自此,萧衍之成了姚淑兰手中的傀儡,她恨先帝,恨皇族,更恨自己无法脱离家族摆弄。
大概知晓是先帝动手害了萧承基,所以对萧衍之动不动就鞭笞。
人前风光,人后连她宫里养的那条爱犬都不如。
凌元洲低头,眼白猩红,翻涌着无尽悲凉和恨意的情绪蔓延。
萧衍之已经收敛,不甚在意地笑笑:“行了,朕讲个故事,你们还难受上了。”
柯沭单膝跪地,冲萧衍之抱拳:“陛下,臣定会全力搜集姚家血证,还姜大人清白。”
“先帝将你给了朕,最想看到的结果已经如他所愿了。”
萧衍之说完,柯沭浑身冰冷,桑晚也听懂了其中门道,心中暗惊。
柯沭改为双膝跪地:“陛下聪颖绝伦,难怪先帝在世时,对臣说您是可塑之才,若辅佐您登基,晋国或能不落奸人之手。”
见萧衍之并未回他,柯沭冒死开口:“臣有一问。”
“车马颠簸,起来坐吧。”萧衍之兀自说着。
柯沭抬眸,看帝王未见怒容,一点点坐回位子,“陛下——”
“你主动接近时,朕就知晓了。”帝王锐利的目光看向他,”
先帝要朕登基,所以降了母妃位份,刚好无法抚养皇子;姚淑兰也要朕登基,所以请旨,要将朕过继膝下,先帝答应的轻而易举。”
柯沭怔怔:“陛下……”
“从姚家对朕外祖下手时,先帝就知道,朕被姚淑兰盯上了,所以顺水推舟,成全了她,祖父身背贪墨之名,这里面,也有先帝的手笔吧?”
萧衍之哪里在反问,几乎就是肯定。
“所以传位圣旨上,理所当然是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