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脸上的害羞、嗔怒,在男孩弯腰微逼近后,略显落荒而逃的模样。
令张凤兰不由一笑。
她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两人身上的气氛不对。
从她看见简以寻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面冷心软的少年,都自己的孙女有意思,而自己的孙女,也并非无意。
只是,他们一个没有点破,一个还没有发觉。
张凤兰也没有说破。
他们都还小,都还是孩子,孩子的喜欢多单纯啊,但同样也炙热,那双看向喜欢的人的眼睛,终究是藏不住的明亮。
少年少女,正是爱意朦胧的年纪,一切随缘,一切也都是缘。
张凤兰笑着笑着,就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刻,思绪被拉回到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年轻又大胆,喜欢就是喜欢,想嫁就是想嫁了。
张开双手,拦住害羞得红了脸的少年,放声问他。
“初桦同志,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娶我,要么我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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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过神。
几十年后,她已不再年轻,站在自己初初长成的孙女面前,看着她脸上露出和她爷爷当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羞涩。
张凤兰眼眶中有了些湿意,可脸上的笑越来越大。
她像是开玩笑,揶揄道:“怎么,奶奶猜对了?”
初柠白皙的脸浮现一抹红云,好半天,她咬着唇,轻声说了句:“奶奶……”
张凤兰失声一笑,上前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取下书包,替她披上外套,笑着说:“奶奶没有想要质问和指责的意思,奶奶啊只是感慨,不知不觉间,我的乖乖竟然都这么长这么大,变得这么优秀了,都有男孩子开始追上门了。”
张凤兰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初柠的身高。
小小的她,从还只有不到奶奶腰高,到如今,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初柠眼眸微动,在听到张凤兰最后一句话时,她慌忙解释:“奶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们……我们现在就是朋友而已。”
初柠声音变得有些轻,是在和张凤兰说,也是在和自己说:“我们现在都还小,也都还是学生。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也要等到明年高考后才有资格去说。”
高考,是给十八岁的他们的第一个考验,好似从考试铃声结束那一刻,时间在告诉他们。
他们已经成年了,要勇敢,要坚强,要去面对属于他们的路了。
张凤兰欣慰地摸着初柠的头,她说:“奶奶知道,奶奶都知道。我们乖乖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你觉得什么最重要,那么就是最重要。勇敢地去做你现在认为最重要,最想做的事。”
张凤兰看着初柠的眼睛,感慨道:“人这一辈子啊,就这么几十年,只要你该勇敢时勇敢,其实,也没那么多后悔的事,这一辈子,也会过得更加快乐。”
长大的路,是条孤独的路,充满成长痛。
这条路,需要勇敢。
而爱,恰好也能给人勇气。
初柠眼眸很亮,溢出幸福的笑,她不禁微哽咽,涩意涌现,她重重点头:“嗯嗯!”
“不过——”
张凤兰笑了,话音一顿,似是打趣。
她望着初柠,温和道:“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很勇敢。”
明白过来张凤兰话里的意思,初柠又点了点头,笑着说:“嗯,奶奶,我知道。”
夜逐渐深。
祖孙两不知不觉聊了很久。
到最后,初柠逐渐犯困,无意识中,她问出了心底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
“奶奶,你有后悔过嫁给爷爷吗?”
小小的少女有些好奇爷爷奶奶的故事,好奇他们的爱情,好奇她的奶奶早早丧子又丧夫。
一个人独自地将她拉扯长大,这么多年,用脊背和肩膀撑起了这个家。
她……有关后悔吗?
张凤兰愣了下,她低头看
着睡着的孙女,听见她轻浅的呼吸。
眼眶充斥泪,她笑了,微失神地喃喃,回答了自己的孙女:“从来没有。”
她这辈子,有过苦,有过泪,但唯独没有后悔过。
相反,她无比感谢自己一次次的勇敢,一次次拯救自己的人生。
她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他,她很幸福。
好多年前了,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她啊,就记得。
平日里总是一板一眼,正经严肃得不行的青年,虽然红着脸,可声音却是响亮又坚定。
他说:“张凤兰同志,我娶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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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了,但是简以寻睡不着。
相反,他现在很亢奋很激动。
他现在无比地期待明年的夏天,期待到,他觉得这个他曾经最最讨厌的冬天,也开始变得顺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