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二人又是长久沉默。
“殿下,”冷元初先打破了寂寥,她忽想起甘棠闪着曙光的明眸,抿出一抹浅笑,替甘棠试着拜托温行川。
也是她向温行川主动提的第一个请求,虽然是为了别人。
“甘乾阁老的小孙女甘棠,下个月要入宫做女官了,殿下能不能帮她去尚食局?”
温行川听出冷元初在解围,轻勾了下嘴角,“当然可以,本王会与陈尚宫打招呼。”
冷元初少了件心事,轻松很多,可想到甘棠,便想起那日她说的——他必须亲口说出喜欢我,我才嫁。
冷元初抬起眼,藏着星子的眼眸不再躲藏,稳稳看向温行川。
“殿下,你爱我吗?”
她冷元初,也想等温行川一个肯定的回答。
温行川才闭紧的唇轻颤了下,没有回答冷元初,一个字都没有。
妆奁几日未用,菱花铜镜悄然蒙了浅尘,室角的鎏金铜炉余香早烬,青烟无痕。
四下里唯有暗影沉沉,照在冷元初和温行川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分离。
冷元初的视线渐渐起雾,许久,褪了燕支的唇角浅扬一下。
他昨日说过的,旁的,他给不了,又为何自讨无趣非要再问一遍,伤自己的心?
冷元初的身体逐渐无力,从锦垫一点点滑落,躺平后她把赤色喜被掀起盖在自己的头上,蜷缩一团,不再看向温行川和这婚房的一切。
蜡烛被吹熄,朱漆门扇吱呀声后轻轻碰上,内室陷入深沉如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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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初把衾被从脸上一点点揭开,举起小手伸展开,不见五指。
“我怎可能不知道,这是王府家仆在集体欺负我呢?”
冷元初在黑夜里自言自语。
当冷元初吃下那顿恶意调味的早膳,看到芜碧在膳房前指责佩兰时盛气凌人的模样
以及走在花园里不小心崴了脚,扫地仆役纷纷绕着远,唤不来一个人搭把手时,她就知道了。
被排挤,冷元初并不是没经历过。
在冷氏祠堂读书时,同龄族人曾把冷元初的书扯碎,指着冷元初的鼻子,嘲讽她是没有爹娘的杂种。
是十五岁的冷元知把冷元初护在身后,将他们揍了一顿,正言厉色介绍说,她是他冷元知的表妹,来自扬州江都吴家。
那时冷元初日日盼望见到父母,却从未等来任何一个吴家人将她接走。
还是冷元知拉着冷元初的手进了台门,他的母亲韩若心慈收留,给了冷元初一个温暖的家。
“王府家仆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行家,不过是看出郡王不待见郡王妃,才敢堂而皇之欺负我罢了。”
冷元初把眼角滑落的泪擦掉。
不是没想过与温行川说清楚,直到那日温行川把《训俭示康》摔在眼前,斥责她浪费王府的餐食时
冷元初便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让温行川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与温行川一同用膳时的菜品,冷元初甚至能吃出膳房的用心。
因此才会向温行川请求把米饭换成菜饭。
只为温行川不在时,在这仰止园里,她还能吃点有味道的饱腹之物。
冷元初听到肚子咕噜一声,下了床,摸黑把那碟剩了一日一夜的药膳糕吃了。
喧闹一天,依旧没人在意她还饿着肚子。
冷元初就着残茶咽下最后一块泛苦的药膳糕,看向滂沱的窗外。
江宁的梅雨下得太久了,那本应洒下清辉的月光,被厚重云层死死挡在外面,一丝一毫都照不进她无依的心间呢。
*
璀华阁里,温行川呆坐在故太子所题「正心」下的案牍前,一枚玉章被他捏在手中,不断落下,在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红印。
面前摆着的,是小昉快马前去绍兴,调查冷元初过往的第一封回信。
但温行川几次敛气凝神,都没能拆开它。
如果,冷元初真的在婚前,曾有过其他的爱人
温行川立刻轻叹出一声笑。
以他和冷元初被迫绑在一起的关系,她婚前有无情郎,他又能如何?
杀了他吗?
温行川想起冷元初问过他很多次,他是否爱她。
他不能爱一个叛贼的女儿,但他每次看向冷元初藏着星子的眼眸,都说不出口。
越国公若真是徽帮余党,以他手里的实权,足够颠覆他温家的政权,这也是皇帝担忧,委托他查证之因。
而他温行川,与陛下铁面无私清剿叛国者持同一态度。
在这你死我活之际与越国公的女儿谈风月,实属罔水行舟。
唯一的意外,便是与冷元初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虽非冷元初所为,但那胡婆子的理由,未免牵强。
难道是母妃所为?
温行川把玉章丢在案牍,脸色暗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