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妩要外戚自那南诏购买奇毒的这件事藏掖不住,温裕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杀了刘妩,毕竟枕边人玩弄这些奇门邪毒实在可怕。
但看穿刘妩只敢把招术用在其他妃嫔,哪怕那些女人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后,他便做了围观者,纵容后宫崩坏,妇人残杀如人饮水,稀疏平常。
后来温裕在民间的选秀被温珣那件事搅乱,父子矛盾加深,温裕便把温行川接进宫中亲自教养,计划把孙子培养成他心中最理想的帝王之姿。这其中,全是控制,温裕希望温行川能成为一个无情之辈,好证明温珣是错的、温琅是错的,冷元朝冷元朔都是错的!
待到温行川为了妻子公然与他作对,温裕立刻认定温行川已难成大器,便要咸敬和太医院想尽办法助阳。何芸之事从始自尾都是冷元朝所为,却让温裕误以为是温行川有谋反之心。此后魏嫆有孕,他便要太医院不得放出任何消息,再派刺客对温行川下了死手。
咸敬写下这封信,是想告诉温行川,他的确不知瘴丸毒性之强,但知宫中有异毒,暗自查到最后,发现是温裕和刘妩所为。
「即使旁观,老臣也早就背弃了“医者仁心”这四个字,贱命不死,心里已有负担。然此事太医院一干七十六个太医并不知情,都是老臣一人所为,如今魂归故里,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过其他太医,哪怕遣散他们到民间,也好发挥医者余热。」
至于咸家,一共有二十五人在太医院供职。温行川知晓,咸敬这是豁出一条老命,来保整个家族。
回头看了看窗棂倒影出两个女人的身影,温行川压了下唇角。
理想中的友谊到了如今也如放陈的旧米,即使烹饪好也难以下咽。温行川把信还给咸熵,一言不发回到内室。
咸熵仍旧面向抱山堂跪好。在这二十有五的年岁,对君臣关系有了新的认知:今日他若能带着家族活命,日后对皇帝,再没有任何可能意气用事。
内室里,甘棠想帮景程裹好被子捂汗,但她没带养过自己的儿子,这些事情反不如冷元初做得麻利。
“还是我来吧。”冷元初取了沾着凉水的麻巾,亲自为儿子降温。甘棠看着他们母子,心里突然很堵。
咸熵带她来前,反复与她示意,不管如何都要让皇后娘娘肯开口向陛下求情。甘棠知道咸熵现在变了,从不受重视的庶子到扛起家族的希望,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发意气的少年郎,每日与她“言论”的,也都是如何谋划生计。
但她今日见了冷元初,仍是情绪汹涌,顾不上身份等级,见面便拥住了她,哭着说道:“当初生儿子时,我听说娘娘您出了事,受惊难产。再往后一看到儿子就会想起那日,心里有了结,这么些年没法亲自养孩子,与咸熵躲到山林里避世。”
冷元初仔细看着甘棠,与十七岁那个天真无邪的甘棠比起来,圆圆的眼泊中多了很多苦涩。
冷元初拉着甘棠到近前坐下,“我回到江宁府后应该早点与你见一面的,不至于拖到今天。”
甘棠苦笑,“娘娘家事为重,民女本也不该搅扰的。”
说罢二人沉默,再之后竟开始话不投机,聊儿女,甘棠讲不出什么,聊往昔,回忆都是琉璃冰碴,谈多了都是自揭伤疤。
冷元初想了想,还是问了甘棠:“咸熵现在能与你讲话了吗?”
甘棠眼眶突然红了起来,摇了摇头,“我有些后悔嫁给一个哑巴了。”
冷元初心里一紧,急忙问道:“咸熵可有纳妾或是包养外室,做对不起你的事?”
甘棠摇了摇头,“我感觉他不懂我,我也不懂他,我瞧他越来越不愿与我沟通,哪怕写在纸上也是潦草几字,我想向他想要什么,他除了沉默就是摇头。”
冷元初眼眸的光闪了一下,说道:“他今日来,是有求陛下。”
甘棠点了点头。
“所求何事?”
“求一条生路。”
冷元初听明白了,在心里叹息后,与甘棠说道:“我尽量劝陛下。”
甘棠想要跪下,冷元初握住她的手,摇头示意不必。
“你为我做件事情吧。”冷元初讲道,“我之前在想,为何酒能留存浓郁的米香,你代我去大板巷张家或是小昉那边问问?能不能像酿酒一样做一些可以留存气味的香氛。”
冷元初想用酒试试留香,但也知自己不会再被温行川允许去市井,现在佩兰也不在身边,就让甘棠替她去做这些事吧。
二人再聊了一会,待温行川进来时,甘棠恰巧讲出“我是羡慕娘娘和陛下还可以交谈,随时随地就能把话讲开。”
温行川听到甘棠所言,心里触动,看向眼中流露着复杂情绪的冷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