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眸中的光芒亦是黯淡。
思起往事难免会痛恨自己无能,可惜他们这些王公高官再是万人之上,终究是那一人之下。
当皇帝不再主持正义,这方天地便再没有公平可言。
“孤会劝儿子留你性命,也是为了儿媳。”
温琅想起昨日与儿媳长谈,见她笑容里掩盖不住的哀伤,还问了一句大燕律是否还保有以命抵命的法条。
作为长辈,他一下子听出看出儿媳的心思,有心劝阻儿媳别往坏处想,但冷元初抹着眼泪走了。
他有些怕儿媳做出比当年妻子还极端的行动。
温琅补言:“儿媳为了你和砚斋,在与吾儿寻死。”
“你说什么,蘅姑寻死?”冷元朝腾地站了起来,揪着温琅那绣着六爪蟒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急道:“不行,我要去见她!”
“你冷静些!孤会派人盯紧她的!”温琅不知冷元朝一个文官怎有这么大力气,握着他的手腕,好言相劝这位旧日政敌,“川儿也不会让她死的。”
冷元朝心脏忽悠一下,眼眸随即暗下来,“我不想四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琅弟,我年纪大了,遭不住再大的打击了。”
温琅心里清楚,拍了拍冷元朝的肩膀,“孤不会让我们这一代的苦,再在孩子们身上经历一遭,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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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川陪着冷元初,坐着马车回到仰止园。路上他几次想与她讲冷元朔的事情,他要姨父历这次劫是为了试探一件事,而这件事只有冷元朔能办到。
但他却被冷元初吻了一路。
冷元初害怕温行川说出恐怖的话,她想好了,明日她会去三牌楼,若冷元朔真被按在断头台处,她便公开身份,之后代替二爹赴死。
想法既定,冷元初反倒冷静下来。到了仰止园被温行川扶下马车后,冷元初行了礼便自顾自走回抱山堂。
她急着去见孩子们。
“蘅蘅,你等朕一下。”温行川能感受到她暗藏在姝颜之下波涛汹涌的情绪,伸手去握她的肩膀,却只拽下她的丝绒披肩。
“陛下,赵叡赵大人来信!”
有侍卫急急奔来通传。温行川接过信来逐字细读,突然瞳仁一缩。
“叶骏!速派幽影,不止,还有神机营,速去溧阳白马山围岗村,捉拿冷兴茂!”
温行川转过头,视线早没了妻子的身影,向着她消失的方向行两步后,还是回身纵马,离开仰止园。
冷元初回到抱山堂后,从张妈妈怀里接过熙安,坐在沉睡的景程身旁。
“阿娘。”熙安穿着小袜子踩在冷元初的腿上站了起来,硌得冷元初卡着她的腋窝让她坐在腿上。
但熙安坚持要站起来,与冷元初视线平齐。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她阿娘美丽的眼眸。
“阿娘想死吗?”语出惊人的一句。
冷元初眉心难以控制地动了一下,摸了摸女儿亮堂堂的大脑门,“小姑娘不要把死挂在嘴边。”
“可是阿娘的眼睛看起来和阿爸一样。”熙安没有时间的概念,她想说,冷元初的眸中向死的决心,和四年前温行川失去冷元初后的眸光一样,照不见她的影子。
“阿娘也不想要熙安吗?”小公主看到一只兔子跳进屋来,爬下冷元初的腿把把兔子抱起来塞到阿娘怀里,见冷元初依旧是那个眼神,握紧肉肉的小拳头吹了一声哨,把她的小鹰召唤过来,端着两尺高的鹰也放到冷元初的怀中。
“我把我最喜欢的宠物给阿娘,阿娘能不能别不要我。”
“阿娘要的,要的。”冷元初话是这么说,却把鹰和兔子都放到一旁的案牍上,侧过身擦去眼泪。
熙安放生大哭,吵醒了弟弟,景程看到姐姐哭得满脸通红,跟着哭了起来,很快张妈妈奔进屋里,一面说着“吵到娘娘了”,一面把孩子们抱走。
“我不要走,阿娘,你看看我。”熙安挣扎着,向冷元初用力伸着手臂,却还是没等到她的阿娘抱她。
“带他们去宫里,太后很久没见孩子们了。”
“是。”张妈妈觉出气氛不对,但不好抗命,带着公主和皇子退了下去。
冷元初看着地上撕咬着兔子后颈的鹰,望了很久,终是提起精神,从那鹰爪下救出兔子。
总该心狠一些的,冷元初想着,孩子们还小,等长大了,会忘了她吧。
她舍不得孩子,但为了他们能活下去,只能这么做。
把今日当做最后一个美好的日子享受吧。
……
璀华阁里,温行川急匆匆走到最深处,与叶骏还有几个幽影商议对策。
赵叡在信中说,秋家所在的围岗村,下方有暗道和暗室,温行川一瞬想到冷家庄同样的暗道,正在与叶骏校对布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