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川五雷轰顶,急忙赶回仰止园
后再听说女儿和儿子都被她带走,紧张到早已忘记恼怒,即刻放出熙安的小鹰寻踪。
再往后,便是从那马车前揪住韩秉——这个五品指挥使的衣领,缉拿候审。
定淮门的守卫都是韩秉的人,大教场免不了一番清洗,但现在,温行川在确认妻儿无虞后,突然在心里,对妻子的行为升起一股凄凉。
她不仅想离开他,还要带着他的孩子们一起出走。
满城戒严的喻令自夜间发出,她明知江宁府出了事,还要添乱。
温行川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借着这次抓到韩秉,和熙安一句一句讲那佶屈聱牙的大政道论,一路上没再关照妻子哪怕一句话,就这样回到仰止园。
“阿爸我要跳下去。”待到马车停稳,熙安欢快讲着。
小公主并没有被这次绑架波及心情,只要阿爸阿妈在身边,她的心里就会踏实。
现在她觉得有敢跳车的阿娘撑腰,她可以做点寻常阿爸不让的,比如从高处跳到地上。
温行川没阻拦,但他先下了马车,小心握着女儿的手,看她从车梁处跳下来。
随后再将女儿高高举起放在肩上坐稳,任由女儿握住他的顶冠,走过游廊亭台,来到抱山堂。
这段路,男人始终没有回头看妻子一眼。
冷元初不知道温行川在想什么,只想他一定是不高兴,或者恨景程……
本就慌乱的女子,突然瞳孔一缩。
若因为她的几句胡话,让温行川恨起景程,该怎么办?她知他去岁重修大燕军法,要求将士心中必须常怀对妇孺的慈悲,但他现在肯定不会认景程是他儿子……
冷元初抱着儿子下了马车,急急追上前,想说几句话。
“张妈妈,抱着公主去沐浴。”温行川进了抱山堂后,吩咐下人带熙安走,随后来到案牍前处理今日的奏折,再与几个登门禀报的大理寺官员汇报进度。
全程没有注视冷元初,哪怕她一直站在一旁。
景程也被女官抱走,冷元初现在站在温行川这政事堂的一角,沉默等他办好事,她好与他讲儿子的事情。
过了小半个时辰,温行川处理完毕,站起身时冷元初鼓足勇气走上前。
她正准备开口,但温行川侧了下身,绕开了她。
冷元初咬着唇,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慌乱。
温行川是自行去湢室沐浴,按他定的规矩,这期间不会有人进去服侍他。
但这是几年前他才登基时立的规矩。
那时他以为冷元初殁了,所有温馨的日常都在鞭笞他去忏悔没能保护好发妻的罪过,冷元初回来的这三个月里,他渴望与妻子接近,试图让她回心转意,自然没有哪个宫人敢打扰。
大概是第一次,温行川彻底地伤心。他不想承认妻子不爱他这件事让他很痛苦,也不想质问冷元初为何非要抢走他的孩子,而不是留在他身边,一起捉住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冷元初不懂他,或者说,他也不懂冷元初。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对他一丝真心都没有?
温行川解开衣袍,甚至忘记按他的规矩,将衣袍顺着搭在屏风上,而是凌乱地丢在地上,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唯剩下说不尽的无奈和凄凉。
温行川走进开阔的玉汤池里,倚靠在一侧,头微微后仰,望着顶上那串后安上的兔儿灯,眼眸渐渐被水雾弥漫。
冷元初被温行川弃在原地,心情亦是难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垂着头站了很久。
到了膳时,有侍女备好满满一桌本帮菜,张妈妈也将两个孩子抱来,冷元初却不见温行川沐浴更衣归来一同用膳。
坐在桌边等了很久后,她决定亲自请他出来。
走进白雾弥漫的湢室,冷元初吹着面前的水汽,压低脚步声,生怕惹到温行川不喜。
此地她很熟悉,是以完美绕开翠竹屏风,没想到被地上的衣袍绊了脚,惊呼一声,又迅速捂住嘴,怕打扰到温行川不愉快的心情。
但她没听见温行川讲话,只有长流的温泉水声,反倒更加幽静。
“陛下?”冷元初挨到池边,再一点点摸过,直至触碰到温行川潮湿的脊背,忽然感觉他身子一歪,就要栽进池水里。
“陛下,温行川!”冷元初一激动呼了她的名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已经变凉的水洼。
她没在乎衣裙湿透,迅速将男人从水里捞出来。
“你别吓我,温行川,你不能死!”冷元初用手环住男人的头,拼命摁着人中。
她突然记得曾经在穗德钱庄,有个年岁不大的跑堂,前一日还与她打了招呼,说几句插科打诨的话,第二日她就听说他死在自家的浴桶里,是突发了疾病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