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自己把茶一口饮尽,拿起早为他备好的云锦寝袍跟过去。
这次她熟练拆解温行川的腰带,轻柔且利索为他脱去层层衣服,而后缓缓退到屋外。
温行川直到看着姑娘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敛回视线,自嘲了一声。
行伍打仗之人,困在远东雪山、云南瘴林都有过,他本不需要旁人伺候,此前也未有女子近前。
冷元初冒冒失失闯进他的生活里,又是顶着政敌之女的身份。
朝堂之势,只为利益。一如昨日亲王与冷家父子势如水火,今日便结成儿女亲家,明日又当如何,无人能断言。
温行川将身子沉没于温泉水中,听着水冲击双耳的声音。
与冷元初生儿育女?
他猛然浮出水面,池水涌出壁沿,激起响声。
“殿下怎么了?”冷元初听到异响回到屏风前。
烛光将她的影子拉长,透过苍松屏风落在温行川幽深的凤眸中。
温行川没想冷元初这时进来,只沉声说“无事。”
冷元初透过屏风边缘悄悄看他一眼,见那水珠沿着男人俊朗的轮廓雕刻,直到视线相对,脸一红,避开男人灼热的目光快速跑走。
温行川浅扬了下唇角,转念又想,冷元初似乎比他想象的,心思深。
白日里与她讲些道理,见她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与他对抗,这时又知道听音辨事、软着姿态。
温行川猛地推了一波水面起身,带动湢室一地水,草草擦掉身上的水珠,只披着外袍便走出来。
冷元初来不及躲闪,与他迎面相撞。
暗竹玄锦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从宽阔的肩头滑落至精壮的腰间。
微微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水珠顺着温行川粗实的锁骨沿着肌块间的沟壑缓缓滑落,没入衣衫深处。红黄隐隐、明润含蓄的胸肌上,一条早已再生的伤疤清晰可见,自左胸至右肋。
冷元初捂住嘴迅速背过身,心跳加快,却又不知他这何意。
及腰的乌发飞舞,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着,温行川垂眸看她,就像他在猎场看到的小鹿一样,直教人勃勃兴致,搭弓射箭。
他刻意不再看她,环顾四周,才注意这内室里多了很多大物件。
扬起的唇角止了止,缓缓拉成一条线。
昨日才与冷元初说这里有她的位置,今日便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完全没了他设计留白的地方。
每一步都被她算得精巧。
昨夜温行川去洗了冷水澡,回来见冷元初夹着他的楠木枕睡得七拐八弯,香甜得很,而他困意全无。
外有嬷嬷蹲守,他不得不在屋内踱步,看到她带来的书里,甚至还有他自己都记不清的论策。
她对他是用功研究的,那便应知道,他温行川最不喜被人算计。
现如今,这座他亲手绘图设计的仰止园,这最私密的内室,已然被她彻底占领。
鼻息里充斥着芬馥的蕙兰香气,是冷元初存在的标志。
温行川看到窗前的瑶琴,绕过姑娘走过去,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拨一下弦,悠长的声音在回响。
“你会弹琴?”
冷元初没有转身,背着他回道:“略通一二,想无事时好好练练。”
温行川坐到她雕满美人的小榻上屈起一膝,倒是对她这“略通一二”起了兴趣。
“请夫人为本王弹一曲吧。”
第8章
冷元初慢慢转身,见温行川撑着额头闭目养神,知她这琴是非弹不可了。
可她弹琴的技艺的确算不得多好,是听说温行川好琴后,在公府里等训导她的掌仪们黄昏离去,她再独坐梅花丘苦练至三更,想着能得温行川多几分欣赏和喜欢,与他做个琴瑟和鸣的神仙眷属。
儿时长辈说琴棋书画总该通一门,可才会弹一首曲子时,一场中毒让她跌落黑暗,手指僵了好多年,到现在都冰凉凉的。
而后伯母和堂兄便不求她多辛苦,这才过了自在的豆蔻年华、碧玉年岁。
冷元初缓步移坐瑶琴前,素指轻轻一勾,一声清越的琴音在这静谧的室内瞬间响起。
任由记忆支配,拇指轻按琴弦,压出一个低沉而醇厚的泛音,而后双手在琴弦上灵动着,或挑或抹,或滑或颤。
顷刻间,内室仿佛流淌进鉴湖水,樵夫立于渔
舟,谈笑问答怡然野趣。
冷元初渐渐想念老宅的亲人,想念祖宅外的竹林,只能借琴音诉说她往昔的欢娱。
夜色静谧,仰止园各处瓦舍充溢着悠长琴音,家仆们本忙碌穿梭于回廊与庭院之间,此刻渐渐停了脚步侧耳倾听,园中的草木微微摇曳,似在轻轻附和着。
待余音渐止,冷元初端坐琴前,默默等待温行川启口点评两句,她才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