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知放下手中的药汁,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宽慰她“无事。”
“怎可能无事!”冷元初看着他腰间的伤口,想到他连下马车都在颤抖,眼泪一颗一颗滑落。
冷元知低声宽慰的同时,抬眼看向凛漠的温行川。
是谁派的杀手,还要猜吗?
不光是冷元知,另二位中年男人同样紧张起来。
冷元朔将温行川叫到一旁,直言不违问他为何要杀冷元知?
“朕若出手,他不会活到现在。”温行川冷嗤说道,“看来冷元知的仇人,比朕想象得多。”
冷元朔迟疑一下,忽想起温行川曾与他提及“想要暗杀冷元初的人或许就是冷元知的仇人”,粗重的浓眉沉下来。
方才他与冷元朝斥责堂弟胡闹,被堂弟一句“无所谓三纲五常,哪怕元初是他亲妹妹他也要娶”,噎得难受半晌。
家里的事剪不断理还乱,族里的事亦是波诡云谲,就算是这位处事有方的豪门大贾,也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冷元知最大的仇人,其实就是族人,十年前尚未弱冠的他继任时,族里血雨腥风之势,不次于九子夺嫡。
他得保护好堂弟。
那日佩兰禀报,谈到温行川向蘅姑表露真心,现在这形势,恐怕让蘅姑暂且留在温行川身边,更加体面。
毕竟现在的冷家,必须得认蘅姑是冷元初,族中长老在这方面力排众议,只因她能给冷氏族带来实在利益。
其实,他的妹妹当年被送去秋家,也有被宗族排挤的因素。
只因族里一直怀疑,妹妹不是父亲的孩子。
冷元朔攥着权杖叹息,没注意温行川早离开他,此刻站在冷元初身边,看着她一边为冷元知换药,一边为他哭泣。
他听她说,“我感觉痛。”
而后冷元知摸着她的头,用最温柔的话低声宽慰她,让她破涕为笑。
温行川感觉很闷,虽是站在通风又保暖的中堂,就好像夏末初秋之时团在空中的浓云,闷热又憋气。
那日冷元初在她怀里点着他身上旧伤,还以为她在心疼他。
原来她也会对别的男人这样。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
“你记得出手杀你之人的模样吗?”温行川试图放下芥蒂,开口询问冷元知,这是正事。
冷元知抚摸爱人的手一顿,桃花眼中蕴起嘲讽,“有人肯定知道,何故多此一问?”
未等温行川反应,冷元初突然站起,转身看向温行川。
明亮的杏眼骤然盈满愤怒与恐惧,是他下得手?
温行川意识到冷元初在猜疑,先开口为强,“朕没有杀他的意思。”
冷元初不肯信,不自觉展开手臂,护在冷元知面前。
温行川拼命抑制住想把冷元初夺在怀里的冲动,纵使妒忌像藤蔓爬满四肢百骸,他也在忍,绷紧的下颌角下青筋暴起,手指开始颤抖。
“杀了他,你会难过不是吗?朕发过誓,不会让妻子难过。”
温行川的话语在精良的木雕肥梁缠绕,再抵进冷元初的心里。
该信他吗?
温行川睨了眼穿好衣服的冷元知,再言:“朕说过当年伤害你,以及炸毁穗德钱庄分号的凶手与钱庄有关,冷元知,你没必要为了诬陷朕,错过凶手。”
冷元知垂下眼睫思索片刻,描述出杀手身量与佩刀。
是斜刃弯刀。
温行川瞬间知晓,还是当年行刺他的凶手。
看来冷元知的剑术不错,看起来弱不禁风,竟能在训练有素的杀手刀下活命。
温行川没多言,带着冷元初告辞。
冷元初本应在这里多待一会,可想到她还要去祠堂,便握着冷元知的手好好叮嘱他保重身体,才被温行川怀着脖颈带走。
冷元朔和冷元朝旁观一切,心里起了相同的波澜。
族里最有可能对冷元知下手的,当数冷元达了。
二人对视一眼,悄然在此地加了暗卫。
*
冷元初与温行川回到西崎小岙时难得乖巧,沐浴后还未等温行川说什么,她便乖巧跪在温行川的身旁,用带回来的草药膏为温行川那里的伤口上药。
或许旁的伤口还能忍,那里的伤口碰上冰凉的药膏,痛痒与极度的激刺让他撑着檀木床架,绷紧的槽牙让他的五官更加凌厉,汗滴穿过鬓角滚落,滴在深邃的锁骨上。
冷元初看他这副模样有些诡异,注意力一分散,缠着绷带的手不小心紧了一下,眼看着落伤的物件在她的手心发烫。
脸微微红了一下,把被子替他盖好,而后钻到他的怀里,假寐。
待到温行川平稳的呼吸传来,她小心翼翼拨开他搂着腰的手,换了一身早就备好的夜行衣,悄摸摸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