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善良节俭的皇后好端端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这颗不值钱的心平安归了位。
他有今日这般风光,全仰仗娘娘大驾光临,才有蘅元帝赐匾,赐给他这泼天的好运。
感谢的话不知如何说与娘娘,且看样子贵人们不愿揭露身份,他唯有多为她做些上乘佳肴,让娘娘吃个尽兴。 。
但冷元初忽视不了关掌柜说的话,在王府里温行川其实挺嫌弃绍兴菜的,他嘴上不说,但那排斥的躯体动作揭示一切。
一个人的口味怎能说变就变?女子思索间拨蟹肉的动作逐渐慢下来,边上嗷嗷待哺的小熙安看着那白花花的蟹肉吃不进嘴着了急,伸手抓过来自己拨。
张妈妈正把肉沫茄子和米饭拌在一起,见此急忙把蟹肉里夹杂的碎壳挑出来,放在一勺饭上喂进熙安的樱桃小口里。
见皇后娘娘迟疑,张妈妈适时又机敏说道,“家君要求府里只做绍兴菜,家宴外宴都得是这些,好在小千金吃得惯。”
关掌柜附和道,“侬看,我讲句掏心窝子话,阿拉家君个份独守一妻个真心,歇个连破落户都想着讨几房小老婆的世道,真当是少见煞哉!”
冷元初认真听罢,心底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没表露任何表情,岔开话题和关掌柜闲聊起桌面几盘融合菜。
张妈妈见皇后不为所动,看向为娘娘盛三鲜汤的佩兰有些无奈。
林太后交代她,务必在娘娘面前多说陛下好话,若是娘娘回心转意,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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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绍膳楼,冷元初在巷口给女儿买了一布袋桂花栗子,准备上马车去大板巷时,忽被一长久未闻的声音唤住:“娘娘留步。”
冷元初回首,居然是李希燕。
只见年近三十的李希燕穿了一身霁青皮袄长裙,比起在王府那些暮气沉沉的服饰,倒显年轻很多。
李希燕特意从宫里熟人打听到冷元初的行迹,在这里久候一个多时辰,就为说几句话。
她向前走了两步,见这位无冕皇后脸色冷淡得像是牗上冰花,看似美丽却触手生寒,便不再靠近,搓着手谨慎言道:
“就知娘娘一定平安无事,也不枉我一直为您烧香祈福…”
冷元初无心情与她谈什么往事,由着佩兰扶她上马车时被李希燕拽住衣袖。
她正要斥责无礼,忽然听李希燕恹恹启口:
“从前是我心里有结,在您面前胡言乱语,请您赎罪…”
冷元初把她手拂掉,坐进马车后掀起车帘,道:“若事后道歉可以消弭过错,那所有人都会恣意妄为,这天下就不必谈什么礼法规矩。
您从一开始,就不该莽撞行事。”
这话说给李希燕,亦是在说给自己。倘若从前听伯母的话,相看男人不要只看脸,不要爱得那么冲动,哪怕后面一定会在冷兴茂的逼迫下嫁给温行川,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她爱温行川爱得太过草率,掏心掏肺去爱一个与她天性难合的男人,又对这个冷面冷心的男人太过期待,才会心累体乏。
以至对元知哥哥,她花了三年时间反复确认他是真心爱她,才肯答应他的求娶。
李希燕仿佛被冷元初狠抓一把心脏,急忙拍着胸口顺了两口气,与她恭顺而言:
“我今日来,是想拜托您和太后捎一句话,这些年我留在江宁是为了给芷儿看腿疾,如今他腿好了,我准备带他回苏州府,日后不会再出现在江宁惹她不喜。”
冷元初忖了忖道:“你自己到宫门前要侍卫捎话就是。”再与马夫道:“启程吧”
“娘娘!”李希燕急忙握住窗框,急急言道:“娘娘,我是一定要拜托您与太后说,芷儿真的不是太皇的儿子,太皇从未欺骗太后…”
一席话如五雷在冷元初头顶炸开,直叫她震惊看向车外神色焦虑的李希燕。
李希燕闭了闭眼,把话一股脑道出来:“我后来才知,我和太皇的婚姻是他的无奈之举,那时先帝已经将林郑二位国公落入天牢,准备把林家和作为姻亲的冷家一并杀了…”
见冷元初眼眸满是震惊,李希燕接着道:
“彼时的亲王为林姐姐在先帝那里苦苦求情,听说光是鞭刑都挨过几百下,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他躲在东宫疗伤,不敢和林姐姐说…但谁都没有想到,先帝不光没有心疼儿子,反而说,要亲王亲眼看嘉明太子污了亲王妃,他才肯饶了林家…”
“什…什么?”冷元初完全听愣住,握着车帘的手指一瞬攥紧,泛起了白。
李希燕听说这些时同样震惊,与林婉淑的遭遇相比,她竟算是幸运能带着心上人的孩子全身而退…
她把离开王府前打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冷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