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儿。”他唤着姑娘现在的乳名,把她叫醒。
冷元初迷迷糊糊回道:“二爹,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说话。”
冷元初有些无语,瞪了他一眼,歪靠在冷元朝身旁睡着了。
冷元朝抬眼与弟弟晦暗的瞳仁对视,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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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后,温行川留住冷元朝,盯着昔日政敌的脸看了半天,问出一句:
“秋蘅与你,是亲父女?”
冷元朝抬了抬眉,“不是,但臣势必要护好她,陛下别想再耍什么歪心思。”
温行川斜睨他一眼向殿门走去,话语里挂满寒霜,“那你还敢利用她,实现你的私心。”
冷元朝顿了顿。
郄贤是先帝的走狗,露出马脚后不知所踪。
这些年他在举国的道观布置暗卫,郄贤一旦出没,他必杀之,解心头难平。
这件事是他对不起蘅姑,对不起这个早就认在膝下的义女。
不仅仅是相貌,小时候的她看到他就很亲近,会颠颠跑来,编着鬼话要更多的银丝糖。
被贬太原前,他自请远离朝堂,在溧阳做了一段时间知县。蘅姑的父亲秋郅与他曾是至交,他也算是看着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的。
往昔不必追溯,他与昀昀定会好好待她,但他对皇帝可没这么客气。
“今日我会派人跟着蘅姑,你好自为之。”
温行川冷笑一声,父亲与冷元朝的旧账还未算,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他岳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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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蒟穃府芙蓉园这一夜,冷元初是在魏嫆怀里睡着的。
醒来后魏嫆把她好一顿装扮,恨不得把镜台所有的金簪银钗全戴在女儿头上。
“阿娘…”冷元初搂着她的腰把脸埋下去,“不要,什么都不要戴,我让皇帝把丝绸交给泰西就回来。”
魏嫆抬起她圆润的下巴,把她半阖的眼皮掀开,“小妮子在说梦话呢?不管见谁都要仔细收拾打扮,弄得花团锦簇一般好看!”
冷元初忽然清醒,在枣木妆台逡巡下,挑了个点翠孔雀步摇,“阿娘,我就戴这一个。”
她怕阿娘把她打扮过了头,让温行川生出误会。
换好葵扇暖黄裘,她在魏嫆面前转一圈要她满意时,蹙眉问道:
“对了阿娘,知哥哥哪去了?”
魏嫆眉心抖了下,撒了谎,“你二爹要他跑趟扬州府,别等他了。”
冷元初有些不解,正要细问,忽听门外侍女传:“夫人,小姐,陛下在府外候着了。”
“现在什么时辰?”魏嫆一看水漏钟大惊。
今日早朝怎散得这般早?初儿还没在府里用过早膳呢!
“不吃了不吃了,我去去就回。”冷元初咬住魏嫆塞到她嘴边的松仁烧卖,挥手和阿娘道别。
被丫鬟扶着迈出门槛时,她与已经下了马车,立在门前的温行川四目相对。
御马官与一旁的龙虎卫皆背过身,不视不言。
冷元初抬起头时扶了扶斗篷帽,宽大的毛边衬得她面若桃花映日,娇而不媚,落在温行川眼中,是那么楚楚动人。
男人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目光再也无法挪移。
冷元初睨他一眼,见他身后一个陌生的隽秀男郎向她拱手行礼,顿觉赏心悦目,笑着屈膝回他一礼,擦过温行川的肩臂走到黄屋左纛前。
没看到脚凳,只见跪在地上的邓公公。
邓邴之卑微道:“奴才知道娘娘心里有恨,您若实在气不过,就踢奴几脚,拿奴撒撒气…只要能让娘娘消气,奴做什么都行,做牛、做马、做…”
冷元初皱着黛眉听着,回头瞥见温行川拢紧玄黑罴氅往这边走来,忖了忖,没等邓公公说完,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了御辇。
从前都是温行川抱她上下马车,现在她不想与他有任何肌肤接触。
才上车梁,她便看到华贵的轿厢深处,坐着她的福官,眨着曜石般的大眼睛望向她。
熙安是第一次离开皇宫,林太后把她穿得像雪中打滚的白兔,滚圆圆的合不拢小手。
“福官!”冷元初扑过去抱紧女儿,亲着她红扑扑的小脸。 。
温行川走上御辇前盯着赵叡看了好一会。
平素没注意,今日细看这位寒门状元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举止言行皆挑不出一点错处。
赵叡知道自己受不住皇后娘娘的大礼,向皇帝跪下,“微臣知罪。”
温行川没让他平身,兀自登上御辇。
邓邴之高喊“起驾”同时扶起这位后生,语重心长叮嘱:“日后见了皇后娘娘,切记注意言行。”
赵叡点了点头,望着远去的左纛,捻了下绯红的袖口。
若安宁长公主能和皇后这般,能对他笑一笑,该多好。 。
温行川甫一上了马车,见到母子亲昵的一幕,轻勾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