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上这些,抬头正视温行川,平静道,“请陛下把女儿还给民女。”
温行川盯着冷元初的红唇看了半天,薄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福官出生时,你不在。”冷元初以毫无温度的语气陈述事实。
在太和殿她不得不示弱,让温行川放松警惕。
她早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带走熙安。
好在孩子小,她会用一生时间补给女儿缺失的母爱。
女儿是她永远的软肋,她不想再像今日一样,被温行川胁迫。
“是朕的错。”
帝王握着伞柄的手绷紧些,随即,另一侧手臂揽住爱人纤腰,向怀里拢了
拢,语气里充满对妻子对女儿的歉意。
“朕与你道歉。”
那时温行川被先帝派来的刺客接连行刺,怕一身血污惹得双身子的妻子情绪不稳,只能在深夜自行上好药,再回到她身边,把沉睡的她抱在怀里寻片刻慰藉。
他要推翻祖父的统治,既是为那枉死的一城百姓复仇,又是为她复仇。
忠义与情爱难两全,是他的错,他无可辩解。
冷元初厌倦他随心所欲的怀抱,用力推着,但温行川低下头,有意无意间露出前日的咬痕。
齿印还在。
男人的语气松懈,“你若觉得朕负了你,随你发泄。”
说罢,温行川和他怀里的冷元初俱僵了下身子。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从来方正自持的他,自昨日起,开始期盼她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早朝前太监为他更衣,他吩咐,“换那件无领龙袍”,才轻松走上宝座。
他要文武百官看清楚,大燕的女主人已经归来。
从今往后,大燕御下朝臣府官乃至黎民百姓,无论何人,就连在心底动一动想把女儿塞入蘅元帝后宫的心思,都不得行!
这帮天子近臣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昨日他们皆得知冷氏自西洋归来,本以为这位巧医足以解了蘅元帝的心病。
但今日之光景让他们更加忧愁,一并担忧起皇帝开始色令智昏,被狡诈的冷氏,以及她背后几乎毫发无损的绍兴冷氏族人牵制。
他们并不知,冷氏对这皇后之位早已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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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温行川箍得紧紧的冷元初只觉疲劳。
他缘何变了,从前那般冷酷无情、对她不理不睬的那个人哪里去了?
冷元初凛道:“我早已知晓我是您登帝的敲门砖,就因熙安是女孩,害陛下在先帝那费力不讨好。
如今陛下已经成为九五至尊,就请您兑现当年承诺,让我与您和离,相忘江湖吧。”
每每想起因那补汤的毒未解她便怀孕,害她的景程说不出话,冷元初的心口瞬间痛起来,悸动无解。
女子大口喘气片刻,才无力续言,“我不能和要杀我的人一起生活,我实在害怕。”
温行川皱眉直身,抚着冷元初的脸,要她仰起头直视于他。
“朕待你之心,日月可鉴,缘何笃定朕要害你性命?你是朕的妻子啊!”
冷元初含着泪道:“你把我关在行殿,什么都不肯说,我可是差一点死在那里!”
行殿之事如芒刺瞬间戳痛男人的心头。
“是因这事你恨朕,才不愿回大燕…”温行川俯身吻住冷元初的眉眼,他看不得她伤心的泪眼。
话说至此,他陡然想起,她提及的,是否是先帝给她下的瘴毒?
帝王明亮的凤眸敛过一丝慌乱,环抱她的臂膀不受控地轻颤一臾。
他不能,亦不敢说。
才盼到妻子回到他眼前,他不敢赌讲出这件事,以冷元初如今的心境,能原谅他的姓氏、他的血脉。
在这件事上,他是身无分文的赌徒,不再有任何爬回赌盘的气力。
恐惧从心口蔓延至指尖,温行川有些站不稳,倾了全身力气在爱人柔软的肩膀上。
雨仍冷冰冰下着,天上的浓云掩盖星与月,用倾盆大雨为人间帝皇挽了尊。
无人知道威严的一国之君此刻,需要怀中人安慰他。
“元初,别再离开朕了。”帝王的语气不复往昔,沾染着心酸,“朕真的,很想你。”
冷元初被他突然的示弱诧了一瞬,眼看被他撑着的伞一点点滑过来,全部覆在她的头顶。
他的肩膀早被雨水打湿,原本金光闪闪的龙袍失了光泽,瞋目腾云的蛟龙失了神韵与傲气。
何必如此呢?
冷元初推开些距离,再托住温行川的双颊,与那卷满愁与伤的凤眸对上,尽可能平静地,一字一句说道:“我在生下熙安后,被人在补汤里下了毒。”
她在试探是否是温行川所为。
这么些年在阿拉贡经商见识多了,她学会透过眼眸的瞬间反应,看穿一个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