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从龙的叶骏了然,这是皇帝为爱服软,接纳了皇后与外男的孩子,又怕直接认作父子乱了温氏王朝根基,才出此下策。
尤其怕被天下苍生知道他有儿子后,冲击小公主继任大统。
毕竟,熙安公主流的,才是无二的皇室血脉。
但当他来到锦荷院,直截了当要他的心上人把孩子交出来时,佩兰竟说:
“你们搞错了,这是我的孩子,烦请回去禀告陛下,奴婢的孩子福浅命薄,承不住帝王隆恩。”
叶骏心如刀绞,正要佩兰解释清楚这是她与谁的孩子时,太后出现了。
只是太后一见这沉默不言的小男孩,和她的儿子年幼时长得一模一样--
由不得在场任何人阻拦,滴血认了亲。
白瓷碗里融合的血证明了一切,佩兰跪在地上,哭着说了实话。
林婉淑抱着从天而降的亲孙子,心有不舍,终究忍下。
“此事哀家做主,就由初儿自己养吧,等她回心转意才好团圆。”
说罢解下腰间玉如意,塞到佩兰手中。
现在林婉淑望着冷元初躲避的眼神,不再多言。
儿媳独自养孩子,一定吃了太多辛苦,她不夺人所爱。
说来唏嘘,她自己的婚姻,亦止于三年前。
宫变结束后,她向温琅递了和离书。
丈夫盯了她很久,久到她快放弃时,突然在那简短的和离书上签字按印。
爱灭缘消散,相思与君绝,纵使温琅回府后第一时间把李希燕遣走,她也不想和他过日子了。
住进紫禁城,陪伴孙女成长,亦是怕温行川思念成疾,她有很多事要做。
女儿心结难解,依旧住在王府,听说她和太皇大吵一架后,把父亲撵走。
如今的温琅,住在军营里,一家人就这么分居各处。
唯有年关聚一次,吃一顿冰冷的年夜饭。
*
佩兰战战兢兢送走太后和叶骏,反复踱步后顿了脚,抱着景程坐上马车,急匆匆赶去阁老巷的怡园。
她实在信不过天家人,冷二爷说了,小姐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事情,必须找他。
“是佩兰来了啊,快进屋!”冷元朔不在,林珈珞急忙招待姑娘进门,一眼看穿佩兰的紧张,接过景程,把手里的汤婆子塞到佩兰怀里。
同林婉淑一样,血缘之亲让林珈珞一眼认定景程就是温行川的儿子,同样看出的,还有来登门拜访妻妹的温琅。
温琅是来请妹妹出面调解他与林婉淑的婚事。
方才这位气度巍然的太皇被伶牙俐齿的妻妹好一顿数落,直到她皱紧黛眉问道:“姐夫是不是有事瞒着?”
中年男人冷峻坚毅的面容刹那
裂出一抹痕。
如何把长兄说过的话、留下的信告诉婉淑呢,他做男人,他亦要面子的。
正当二人话不投机时,佩兰抱着小景程出现在两位贵族面前。
面对冷峻威严的温琅,佩兰毫无招架之力,眼看着太皇抢过孙子,急得要哭。
温琅想起从前在先帝的强迫下,与川儿遗憾的父子亲情,从天而降的喜悦让他对景程爱不释手。
“爷爷。”小景程受到了感染,抬手揪了揪温琅发冠的红带,把玩起上面的东珠。
“欧哟,他知道孤是爷爷!”温琅大喜,把孙子抱起蹭着鼻尖,逗得景程咯咯笑,露出整齐洁白的乳牙。
不知为何,他很喜欢这个冷面赤心的男人。
景程好奇环顾这处豪华堂厅,乌黑的眼睛在堂内长长幼幼梭巡,落在带他来的佩兰脸上。
她怎么哭了?
佩兰即是高兴又是哀恸,小姐最难过的,便是这孩子始终不会说话,坚持认为是她怀孕时中了毒,耽误了孩子…
*
慈宁宫里,林婉淑握紧冷元初的手,仔细问过这些年的生活。
“多谢太后关心,民女这些年得太后庇佑还算稳妥。”
冷元初说罢捻起裙摆跪下来,“还请太后娘娘满足民女的不情之请,能劝陛下,放过民女吗?”
林婉淑一顿,起身拉起冷元初,执意为儿媳挽一个端庄大气的瑞云髻。
冷元初阻拦不得,隔着银镜望着抿唇执梳的太后,沉默听着冬雨落在琉璃瓦的声音。
寒夜凝落一地银霜,冷元初回过神时意识到,该出宫回家了。
只是哥哥为何不来接她?他走时和佩兰说,日落前一定回家的。
“初儿的衣摆脏了,换一件吧。”林婉淑没有等儿媳同不同意,要早已候着的华一把一套精致的绒黄锦服端进来。
一众司衣女官进来,为众人皆知的皇后娘娘换好。
冷元初无奈接受,方才被温行川那般揪捻搓弄,让她无法和本能抵抗,潮涌和心乱一并袭来,衣裙,的确是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