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初压抑着哭腔后退两步,精致的高跟皮靴与木道碰出咚咚的声音,仿若磕踏在温行川的心上。
为何会这样误解他?他爱她护她还来不及,怎会杀她?
温行川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双藏满情与痛的双眸,只能看见冷元初回身握紧冷元知的手,十指相扣,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余给他一丝眼光。
肩膀被冷元知撞了一下,温行川冷笑一声,别以为他不知这是雄性间挑衅。
但他顾不上追究,只因在跟上来的那些仆役中,看到佩兰的身影--
宫变夜佩兰是在行殿不远处的灌木丛被发现的,一个丫鬟能凭自己的本事寻到他苦寻不得的主子?
温行川的手背霎时青筋一片,冷元朔,他的好姨父,竟敢对他隐瞒事实!
“叶骏!”
“臣在!”
“传冷元朔入宫!”
“是!”叶骏的视线才从久别重逢的佩兰身上移开,他这三年惭愧于当年没有救回娘娘!
那场厮杀他身中数刀、刀刀断骨,在床上躺了一年又养了两年才恢复,至于小昉…唉。
他永远祝娘娘健康长寿,但若真是冷二爷耍计谋害得他见不到佩兰,他也要寻个说法!
*
元初抱着儿子,与冷元知坐着马车来到她位于箍桶巷的私宅。
佩兰是去岁冷元朔派商船带到阿拉贡与她团聚。大概在蘅元初年他们即恢复联系。她赚的每一笔白银,还是拜托冷元朔带回大燕兑换银票。
眼前这座豪华私邸锦荷院,即是冷元朔帮她购得,装潢一新。
冷元初下了马车,看着门头暖暖的灯笼,在指引她回家的路,杏眼渐渐藏了泪。
“有家真好。”
“是啊,有家真好。”冷元知搂住她:“有你在的地方才叫家。”
她含着泪与冷元知说笑,依偎着走进赤铜大门。
不远处,马车毡帘微动,容帝王轻松记住雕着吉象的门当。
可惜温行川等不到他那敢欺君的姨父,入宫接受质询。
夜幕降临,冷元朝和冷元朔携妻儿来到锦荷院,为弟弟妹妹接风。
魏嫆急着见元初,把儿子推给冷元朝,匆匆下了马车进了门。
才看到百鸟朝凤照壁前立着的小女人,急忙握住手好好瞧着。
“这三年,让初儿受苦了。”魏嫆满眼心疼,看着换回大燕服饰的冷元初,一身扎染布衣。
“为何穿这般素寡,来人,把马车上的箱子卸下来。”魏嫆打量着冷元初,不欢喜起来,”
快,回屋换我给你带的云锦长袄,穿这便宜的粗棉衣裳成何体统!”
冷元初摇头,“做商人不得穿绫罗绸缎,我不违抗大燕律。”
“你呀…”魏嫆出门还挑一身最贵的霭紫绣金丝比甲,回头嗔一眼抱着儿子走来的冷元朝,“去劝皇上改律法!”
冷元朝同样穿着繁复而精致的紫袍,腰间玉佩价值连城。虽上了年纪气场强大,但面对妻子从不说一个“不”字。
“陛下会改的。”
冷元朝点头回应妹妹的行礼,挥了挥向冷元初憨笑的儿子胖手,替儿子打了招呼。
冷元初弯着眼眉逗了逗小仁辉。
起初得知嫆贵妃和长兄往事唏嘘不已,如今拨雾见月,日子一定越过越好。
“聊什么呢?”更为豪华的马车停下,冷二爷一身黑熊皮氅,握着金杖踩着家奴背走下马车,不忘从林珈珞怀里接过女儿,扶妻子下来。
二人今岁年初才有这个长女,带来认认亲。
冷元初与兄嫂打过招呼,接过女婴细细端详,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心口酸涩。
她真的好想熙安…
而今的冷元初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番寒暄后引家人来到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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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冷元知脸颊微红,举杯起身道:
“有件喜事愚弟要及时分享:我要娶元初。就在年前。”
他不想再等了,娶了她,再回绍兴告知先祖亦可!
弟弟一席话惊得满座无言。
林珈珞眉头一皱。
这几年温行川发疯寻妻,恨不得让冷元朔泡在海水里!他不心疼姨父,她还心疼丈夫呢!
况且姐姐现在最操心温行川,小姑子必须入宫!
“你们是堂兄妹,怎么能!”
“元初不是早被认祖江都吴氏?”冷元知再饮一杯酒,含情的桃花眼敛过一丝恨。
多亏温行川替他扫清障碍,不必他再去费心给堂妹编一个新身份。
冷元朝和冷元朔对视一眼,握着酒杯的手一同攥紧。
有些事情他们必须隐瞒。
冷元初是秋蘅无疑,但,千万不能让冷元知知道这件事!
魏嫆温柔的眼眸在神色各异的家人扫过,最终停留在平静吃饭的冷元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