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敏张了张嘴，想想刚才自己的大叫声，觉得尴尬极了。
她强作镇定，若无其事地拍拍脚上的灰，又把另一只鞋也穿上，很自然地笑道：“不知道李小姐也在附近，让您见笑了。”
李小姐笑笑，目光在许敏的脚上转了下，淡淡道：“我们公司拍下的地就在旁边，今天过来看一下……”
“哦……”许敏眼睛一亮，下意识就问：“李小姐，你们集团什么时候开始开发那块地皮啊？也是要盖商厦的是吧？打算盖多少层的？盖高楼？”
“许女士的问题真多。”李小姐失笑：“不如一起吃个饭吧，下午我就回港城了，可能没机会再回答你的问题。”
“吃饭？好啊，我请客。”许敏立刻顺杆子往上爬：“去吃火锅怎么样？蓉城的火锅好出名的……”
许敏是很喜欢川味火锅，但最后却还是没有吃成火锅，而是吃的日本料理。
李小姐的吃相就和她的人一样，斯文精致，看着她那优雅的吃法，许敏还真想不出这位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裙的女强人坐在火锅桌边是什么样子。
“是太清淡了？不合胃口？”李小姐察觉到许敏的注视，抬头笑问。
“啊，还好啦！”许敏笑笑，顺手把一块寿司塞进嘴里，才要大口嚼，又意识到这样太不斯文，忙举手用手遮掩了半边嘴小口小口地嚼起来。
李小姐就是笑，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许敏。
许敏就有些不好意思：“我太粗鲁了是吧？没办法，我就一草根出身，和李小姐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是没法比了……”
“也不是啊，你这样——也很好……”李小姐略低了头，声音有些微妙。
“不管是大喊大叫也好，大吃大喝也好，甚至有时候不那么注重礼仪都好，你活得很自由，很肆意，更像你自己。”
许敏一怔，冲口而出：“你活得不自由吗？多好啊，想拍哪块地就拍哪块地……”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挺羡慕你们大集团的，手握资本，做什么事都方便很多。”
李小姐抿唇一笑，淡淡道：“你说得也对，只不过人心很奇怪的，总是想去得到没有的……”
许敏看着李小姐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一万种猜测都跳出来了。
穷人有穷人的苦恼，富翁有富翁的苦恼。
想来这位千金小姐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旁人只看到她光鲜的一面，谁会去想知道她的苦楚呢？
心有所感，许敏直接问：“要喝点小酒吗？来杯清酒，不会多的。”
似乎没想到许敏突然说喝酒的话，李小姐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许敏斟过来的酒，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上微微晃着。
许敏也不劝，自己把酒喝光，又倒了一盅，豪爽地一口干掉，才吁了口气。
“我刚才吧，用脚丈量那块地皮时，就想，我现在也在用双脚丈量自己的人生啊！多好……”
歪了下脑袋，她笑道：“不怕李小姐笑话，要是十几年前，有人和我说我现在要盖自己的商场，我一定啐那人一脸唾沫。可现在，居然真的拍到地皮，要盖商场了呢！”
“人真的说不好，会在哪里找到你的宿命，谁能想到机缘居然会在这儿——一个农妇，还有一堆儿女……我不容易啊！我怎么走出来的？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
晃晃手指，许敏已经微有醉意。
李小姐一直默默听着，在许敏捂着嘴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笑起来时，才低声道：“我们家是个大家族，我有很多兄弟姐妹，还——不全是一个妈妈生的……从我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只有你做到第一，才能拿到你想要的……”
“我做得很好，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不知为什么，最近我总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对？如果我选了自己放弃的那一条路，会不会现在过得更开心？”
“多奇怪，活了三十多年，突然有一天就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来……”李小姐低笑了声，看看许敏：“你这样的开心，真的很好。”
“你也可以开心啊！只要你想的话……”许敏笑道。
李小姐也跟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明明她拍下的地皮更有价值，可她却早就失去了像许敏一样的激情。
看着微笑的李小姐，许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或许，当财富到达颠峰时，就真的只是数字，而不再是梦想了吧？
目光落在李小姐手中的酒杯上，许敏不禁眨了下眼。
李小姐端着杯子那么久，却真的是一滴都没有喝——这位千金小姐，自律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