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氛围算不上什么好, 他也不敢说话,只时不时看几眼程景知的表情, 好回去交差。
车子驶入庄园, 大门开启,陈温纶轻车熟路将车子开入车库,遥见金管家等人就等在不远处的门口, 就连他也下意识捏了把汗。
金管家没从车上等来老板,却等来了绿野工作室的程总, 他当下便感觉到不妙,可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表情凝固一秒后, 他很快明白了什么,十分自如地迎上去:“程小姐回来了。”
程景知瞥他一眼,发现他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以往工作时过来,他都是叫自己一声程总,现在却叫她程小姐。而“回来”这样的字眼,可见她的存在其实在庄园里并不是秘密,至少在金管家这里不是秘密。
来之前,她本做好了准备楚熠或许会带她去另外的住所,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带她来了这里。
程景知忽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这种戏弄令她感到十分恼火,以至于惯常有礼的她直接忽略了金管家,大步往里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进来,上次进来还只是在会客室那小小的一隅。
等进门后她才发现这里和会客室不一样,整个屋内的风格全是照着她的喜好而定。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比起原本的过分浮夸却又多了许多沉稳和内敛。
若是程景知心情不错,她一定会慢慢走,参观完整座房子。
可此刻她已经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审美能力,只觉得这一切十分碍眼。
陈温纶和金管家一个眼神交替后,对程景知说道:“程小姐,我还要回公司,接下来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金管家。”
程景知牵连陈温纶和金管家也一同讨厌,不做任何回应,听见陈温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对金管家道:“他的房间在哪?带我过去。”
就连楚熠的名字也不愿意说,语气也带着颐指气使。
金管家带着她去了五楼,将推开门的权利交给程景知,只告诉她这就是先生的房间,若是她饿了也可以随时告诉他,想吃什么都能做。
程景知却是听不下去,自行推开门,看着偌大的房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关上门游走在房间里,从衣帽间到洗浴间,再到床边和窗边,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她的气息,衣帽间里的衣服是她平时常穿的几个品牌,就连首饰也都已经买好,放置在展示柜里,旁边便是楚熠的一众名表,化妆桌上是她爱用的护肤品,只是全部都未拆封,就连洗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皆是她平时所用的品牌,窗边的铃兰花摆满了花架,是透亮而颗颗饱满的花朵,如今正是它的花期……
程景知走累了,坐在床上,有些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拿一把锋利的冰刀在你的皮肤上划过一道很深的口子,接着又为你伤口擦净血迹,再为你上药,带你离开严寒之地,让你永远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春风暖意,鲜花盛开,你还要再难过吗?你还应该难过吗?
可低头一看,伤口是干净了,不再流血了,只是还没有愈合,就那样大喇喇地敞开着。
程景知没哭,她只是觉得很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
梦里的她躺在一片铃兰花海之中,月色如织铺在她身上,温风擦过她的手臂,花香馨甜,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伤口有些疼?
她睡得并不沉,在楚熠为她脱鞋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
男人蹲在地上,虔诚的模样,好似不太敢和她说话,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俯视和仰视的这段时间是无比沉默的,直到她落下一滴眼泪,两滴,三滴,最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丝质的被套上。
楚熠慌了神,他做好了会被程景知怒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落下了最珍贵的眼泪,嘀嗒嘀嗒浸润他的心脏,最后泛滥成洪水快要淹没他,逐渐透不过气来。
“知知……”楚熠站起来,将她拥入怀里,感受她的眼泪将自己的衬衣打湿,濡湿成一片。
偏偏她哭的时候不爱出声,只是默默流淌眼泪,将人的一颗心脏掐住,好想代替她难过。
程景知说不出话来,就连打骂他的力气也没有。寻找了四年的人自己主动出现了,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慢慢布置他们的家,却从没有想过要来见她哪怕一面。
等她打开这个潘多拉的宝盒才发现,他好像很爱她,可她却不敢再触碰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懵懂的少女,不会再因为他记住过自己的喜恶就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