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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2)+番外

作者: 谢初 阅读记录

她的丈夫是因为酗酒出了意外死的,生前好吃懒做,没钱喝酒了就朝她伸手要钱,三不五时就要对她大打出手,两个孩子没少受到影响,她是怕了男人了,也担心再找的男人对两个孩子不好,毕竟是女孩,镇上的风言风语就能把她们脆弱的脊柱吹弯。她就咬着牙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两个孩子也很体贴懂事,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讵料一场天灾轻易地夺走了她的生命。

夜色降临,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参加葬礼的人留下了几颗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眼泪后接连离去,只剩下门廊上的冥灯还亮着,在夜风中摇摇晃晃,不知摆渡着谁的魂魄。

灵堂前放着一樽棺材,早上曾希和曾望帮刘敏英擦净了身子,换了套新衣服,亲手将她抱进了棺材,阖上了棺材板。

守灵的时候,曾望盯着那栋纸糊的房子看了许久,刘叔说那是出殡那天要烧给妈妈的,她觉得有些讽刺,生前没能住上好房子,却指望死后能住得好一些。

曾希和曾望围着一盆火坐着,曾希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拨拉着火盆里的香纸,曾望瞄到她丧衣底下露出来的一截小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曾望拉过曾希的手,问她:“手怎么伤了?”

曾望拉下袖子收回手,避开她的眼睛,轻摇了下脑袋,声音像是吞了一把沙粒般粗嘎:“不小心划到的,没事。”

曾希又往火盆里扔了香纸,火舌蹿了蹿,曾望在这时开口道:“姐,我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

曾望看着蹿越的火苗,眼底却没有温度,“我想辍学。”

曾希惊得止住了哭声,肿得核桃似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怎么行?”

“我想过了,我已经满十六岁了,可以出去打工赚钱。”

曾希明白她心里所想,家里摊上这档子事,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倥偬,两人的学业还能不能继续成了首要问题,她这是想成全自己。

“不行。”曾希的态度难得坚决,“真要辍学,那也应该是我,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大学啊。”曾望眨眨眼,“还要两年,上了大学还是要学费,奶奶身体又不好……”

曾希也有些茫然,总觉得前头都是瘴雾看不到去时路,但还是轻道:“你别想太多了,好好读书,剩下的……我会想办法的。”

曾望复又盯着那栋纸房子,沉着声音问道:“姐,贫穷是罪过吗?”

曾希突然想起以前,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年,曾望还小,家里的生活很拮据,妈妈一人在镇上的工厂里,每天做十几个小时的活儿就为了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她记得有一次,曾望见着别的小朋友吃青枣,她嘴馋,回家就央求妈妈给她买,那时青枣刚上市,价钱贵得很,妈妈不舍得花这个钱,就拿了一根花绳在手上快速地勾拉翻转了几下,变出了两个‘枣子’。

“两个青枣,小希一个,小望一个。”妈妈当时笑着对她们说。

她们很快就被妈妈的‘戏法’吸引了注意力,拉着妈妈非要学怎么变青枣。

那个时候,其实还是快乐的。

良久,曾希从回忆里抽身,低声回答道:“不是。”

曾望抿直了嘴不甘地发问:“那为什么,我们要因此受到惩罚?”

☆、第二章

第二章

葬礼过后,曾希,曾望和王淑珍三人一起被安排住进了招待所,经此变故,祖孙三人都是身心俱疲,尤其是王淑珍,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巨大的悲恸更是让她耗尽了心力,葬礼还未结束她就晕厥了过去。

她们留在镇上照顾王淑珍并处理了一些后事,等两人出发前往庆城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曾希和曾望所在的学校在相反的方向,从车站出来,曾希拉住曾望的手再次告诫她:“小望,你别想那么多,其它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只要安心学习就好,知道吗?”

曾望垂首沉默良久才微微点了下头:“嗯。”

曾希这才松口气。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许是家庭原因,曾望比之于同龄人更加成熟,她向来有主见,有时候她这个姐姐拿不定的主意她都能果断地做出选择,这种决断的性格也不知是好是坏。

曾希上前抱了抱曾望,轻声道:“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曾望回抱了下她,她对曾希说的话毫不质疑,因为现在这样还能再怎么坏呢?

两人车站分别后,曾希搭了前往大学城的公交车,她直接坐到了最后排的靠窗座位上,外面还在下雨,豆大的雨珠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乱奏声,她浑身一阵发冷,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阴冷逼仄的灵堂,妈妈的棺材就摆放在身边。

“你没事吧?”

边上有人出声,曾希这才回过神来,扭头对上一个男生的双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曾希忙回头胡乱地擦了擦脸,摸到了一手的湿意。

“没事。”她说。

男生收回目光,倚靠在椅背上,从书包里掏出耳机插/进手机里,刚把一边耳机塞进耳朵里,余光看到身边的女孩正看着他。

他手上动作一顿,试探地问了句:“想听歌吗?”

照往常,以曾希这种警惕的性格,对于陌生人她从来是不肯轻信和亲近的,可当下窗外淅沥杂乱的雨声敲得她心烦意乱,她极其渴望有什么东西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她回视着那男生,反常地回答道:“好。”

男生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把另一边耳机递给了她。

“谢谢。”曾希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入耳的就是一阵吉他声,接着就是一个沙哑的男声在低声吟唱,节奏和歌词都很简单,听着却隽永深刻。

曾希虽然对音乐了解得不多,也能听出这是一首民谣。

“生活是一条颠簸的小船,永远到不了命运的彼岸……”

简单的歌词反复吟唱,歌手的声音很是干净透彻,渐渐地外面的雨声就被屏蔽在了她的耳外,她轻轻地阖上了眼睑,连日来的疲惫和崩溃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告解释放。

男生偏过头去看她,见她对他所听的音乐毫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欣赏,眼底闪过诧异,只是一瞬间,随后就释然了。

他也阖上了眼,靠在椅背上,听着熟悉的声音唱着他已听得纯熟的歌,心绪流转。

公交车在雨中走走停停,不断地有人上上下下,唯有末排的两人坐着,身形未动,一条耳机线连在他们中间。

“终点站庆城大学到了,请乘客准备下车……”

曾希倏然睁开双眼,这一路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她竟然心绪平静以至于到了终点站还觉得有些惋惜。

她把耳机摘下递还回去,真诚道:“谢谢。”

“不用。”

男生背上包很快就下了车,曾希随后打伞下车,抬眼看见他冒雨疾行的身影被雨幕模糊得只剩下淡淡的一抹颜色。

曾希收回视线,撑伞往学校里走,风夹带着瓢泼的大雨直往伞里打,才至半路她已被雨水浇个半透,寒意从四肢百骸钻到心底,她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妈妈是否也觉得这样地冷?

“小希。”

雨帘中有人喊她,曾希猛地打了一个冷噤,微微打高伞就看到一个撑着伞的人影朝她跑来。

李辛霏顶着风奔到曾希面前,见她衣裤都黏在身上,一头长发也变成一绺绺的湿发,眉头微皱,拉过她的手就说:“哎呀,你都被淋湿了,赶紧跟我回宿舍,别感冒了。”

曾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拉着跑动起来,到了宿舍门前的屋檐下收了伞,曾希才有机会开口问她:“你怎么在外面?”

李辛霏在包里找校卡:“你早上不是说大概下午四点会到么,我怕你没带伞,本来想出去接你来着,没想到半路遇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