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偏爱(101)+番外

作者: 谢初 阅读记录

“我抽烟啊。”曾望回答得很平静,她也没有抬头,仍然埋头抖着烟丝,“我这样的人抽烟很奇怪吗?”

周祺心绪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盯着她脑袋上的发旋不发一言。

“今天打你的那些人你都记住了吗?”曾望突然问。

周祺微怔。

“记住他们的脸,等你当上了警察,亲手把他们抓起来”

周祺笑了笑:“好。”

“包括我。”

他的笑慢慢收敛:“不关你的事。”

曾望抖烟丝的手停了下,抬头看他:“你不怪我?”

“我理解你——”

“周祺!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生气?”

曾望按了下他的手掌,他吃痛地皱起了眉,急了:“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

他言下之意很明白了。

曾望咬了下唇缄默着没有给予回应,低头用手把那些烟丝抹匀:“你在植物园等了我一晚上?”

周祺闷闷地应了声:“嗯。”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回来?万一我不回来呢?”曾望笑了,“你是不是会觉得我真是没救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管我的事了?”

周祺沉默。

曾望摇了下头自顾自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我本来是想出去找你的,后来……你就出现了。”

周祺想表达的重点是“她回来了”,可曾望听到的却是如果她不回来,他就会去找她。

她抿嘴抬头,对上的是他真挚的目光,他不是在说甜言蜜语取悦她,他说的都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童叟无欺。

曾望在烧烤摊打工以来,碰上了很多男人,他们抱着各种不纯的目的调戏她,阿谀她,就在刚刚她还被戏弄了一番。

周祺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对她的感情是干净纯粹的,他是一个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男孩。

曾望觉得自己会溺弊在他的眼神里,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脑袋一空,她突然从桌上跳下,逼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仰头冲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

周祺被她没由来的举动吓住了,惊得瞳孔放大,心跳猛蹿,耳边像是被烘烤着般发起热来。

曾望看着他,尽管在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后的一瞬间她有些慌乱懊悔,可过后她就迅速恢复了冷静淡漠的神情。

“闻到烟味了吗?”

周祺还有些懵。

“周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乖乖女,我可以对你这样也可以对其他男的做这样的事,我已经坏到骨子里了。”她退后一步,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语气说,“我没救了,你放过我吧。”

礼堂里一时静默。

“手平放。”曾望夺过手机,背过身时懊恼地咬了下唇,一步步地往后面的座位走。

周祺愣在原地一脸错愕,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心跳加速,随后的几句话又同一盆冷水浇凉了他的体温。

但唇上仍是烫的,短短的一瞬他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及触感,他在回想时又感到血液上涌。

曾望亲了他。

这个念头此刻才成形地映入他的脑海中,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时,当事人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大礼堂的后排。

曾望把手电筒关了,礼堂重新陷入黑暗中。

两人一前一后,彼此沉默着,连呼吸都轻的不像话。

周祺踌躇了下,支吾其词:“曾望,你刚刚……”

“我刚刚说的是认真的。”曾望岔开话题。

周祺沉默,低头摸索着靠在了桌子上,正当曾望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开口了:“曾望你知道么,我的爸爸,是个警察,他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殉职了。”

“当时我妈妈还怀着我,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受打击,整个人都崩溃了,我外婆说我当时差点就保不住了。”他停了下,语气更低落了,“我没足月就出生了,是个早产儿,所以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如别人。”

“小时候,我妈妈总不让我做剧烈的运动,连学校里的体育课都会事先和老师打好招呼不让我参加,我的排球还是我的表弟教我的。”

他似乎自嘲地笑了下,曾望从没听过他这样笑。

“我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回乡下外婆家住,乡下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和我玩,因为我跑得慢,不会打球不会爬树还不会游泳。”周祺徐徐缓缓地说,“夏天他们都会去山里的水库游泳,我在岸边看着很羡慕,他们就劝我下水,愿意主动教我游泳,我很心动,那时候妈妈不在身边,没人约束我,我就没有顾虑地下了水。”

“那段时间我每天和他们一起去水库,大概学了半个月我就学会了游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运动天赋,也可以享受汗水淋漓的感觉。”周祺说到这时语气是欣喜的,可持续不到几秒他复又低落了下去,“刚学会游泳那阵子我只敢在水库边缘游动,有一次,我看到同龄人都往水库中心游,突然萌生了试一试的想法。”

曾望听到这拧紧了眉,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游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卸了力,浑身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差点溺死在水库里,还是那些伙伴及时救起了我……”

周祺垂着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妈在我面前哭得这么伤心,她问我是不是要学爸爸丢下她不管了,那时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害怕……”

“害怕我身体出问题,害怕我步上爸爸的后途,甚至害怕我崇拜他,她宁愿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孩子。”手上的烟丝好像起作用了,一阵阵的刺痛从手心达到心底,周祺蜷了蜷手指默了会儿接着说,“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违背过她的话,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牺牲,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能让她安心我都愿意的。”

曾望抿紧了唇,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中,可她感觉不到痛。

周祺动了下手,深夜里痛觉神经似乎更敏觉了,他皱起了眉头。

“我的爸爸,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烈士陵园里,在墓碑上,他的战友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又和我说他多么地勇敢,是个英雄,亲手抓住了很多不法分子,有的被送上了刑场,有的被判了无期,有的刑满释放了。”

“以前我总觉得人做错了事是会悔改的,就算是监狱里的犯人只要经过教育也能改过自新的,可是我错了。”周祺的语气轻微地颤抖起来,情绪有了显而易见的波动,“我妈妈,是死于仇杀的,那个人恨我爸爸把他送进了监狱。”

曾望心口像是被人狠狠一拧,揪成了一团,她想喊住他让他别再说下去了,可喉头像是被堵住般吐不出半个字。

周祺隐忍着情绪,但声线的不稳表明了他内心的起伏和痛苦:“我亲眼看着她倒下去,浑身都是血,她死死地拉住那个人,喊我‘快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别说了。”曾望声音喑哑,带着隐约的颤抖,她从没想过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甚至有些明白他当初为什么总担心她和耿明鹏他们玩在一起会出事。

“那之后,我像你现在这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那时候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妈妈,我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周祺回想起来仍是满心悔恨,他懊丧地耷拉着脑袋,哑声说,“从那之后我就想当一个警察。”

周祺所说的事已经超出了曾望的承受范围,她坐在椅子上屈膝抱住自己,紧紧握住拳把指甲扣进血肉里,埋头平息情绪。

她问:“你这是在干嘛,和我比惨吗?”

“不是。”周祺轻轻摇了下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经历过的绝望我都经历过,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难过的,所以我不会眼睁睁看你一直消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