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观塑造的关键时期,她身处畸形的原生家庭,对父亲恐惧万分,和生母素未谋面。后来开始登山,偶尔有处于恋爱关系的朋友,也时常因为职业的原因吵架,然后很快分手。
现在回想,华松栩压根没见过正常健康恋爱。所以在刚才她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说出要离开的话,而一无所知的徐汀云认真看向她、喊出她的名字时,她害怕了。
她似乎会将这段关系搞砸。
掌心传来震动。华松栩睁眼一看,是徐汀云的消息。
【小徐同学:路上一定小心,困了不要逞强,也不要多想。祝你和肖哥顺利登顶。】
直到华松栩不小心眯着手机屏幕暗去,回复还未发出。消息输入框里,是反复措辞依然不成逻辑的表
述,像极了她捋不清的感情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华松栩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在迷糊间翻了个身,去拉旁边的人,“困,别喊……”
然而手并未落入熟悉的大掌,反倒是碰到了冰凉的变速杆。
华松栩瞬间清明,“多久了?”
肖鸣打了个哈欠,“三个小时,三百公里。有点乏。”
“我去洗个脸,你睡一会再开。”
“成。”
零点的服务区,停车场内每辆车都隐于万籁俱寂的夜,只有茶水间和卫生间的方向散射毫无温度的冷光。
下车至卫生间不过百米的距离,刚刚栽下的红豆树已然枝繁叶脉,风一吹,思念便如柳絮飞舞。
华松栩拉紧衣领,开始期盼黎明。
55小时后,华松栩顶着零下三十度的凛冽寒风,站在牛尾峰二峰的山尖,面朝东迎接黎明的曙光。
肖鸣打开手机前置镜头,拍下证明登顶的照片。华松栩隔着手套,摸了摸结在发梢和睫毛上的白霜。
“久违了。”她说。
肖鸣嗯了声,“太冷,撤吧。”
“好。”
沿着冰岩混合路段下撤了约两百米时,火红的太阳于云海之间一跃而出,将脚下的积雪和华松栩的睫毛一并染成了金色。
如果徐汀云在的话,一定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死沉的相机猛猛摁快门。不仅要拍,拍完还会强行给她展示。
“美吧?心动吧?”
美。
心动。
防风面罩下,华松栩不自觉勾唇,又弯了眼尾。
“别停。”下方,肖鸣闷声催促。
华松栩倏然回神,拔出冰镐,沿着来路继续下降。
回到BC(大本营)时,刚过十一点钟。
泉哥正带着一小伙烤火,听到门口的动静笑道:“够快啊你俩?”
肖鸣迅速解开冰爪,“还行。”
“怎么样?”泉哥看向倚着门框刷手机的华松栩,“爽吧!”
过了好几秒,华松栩才反应过来,抬头问:“刚没听到,你说什么?”
“问你时隔一年在登顶,感觉怎么样。”
华松栩笑了下,“倒没多激动,就感觉挺神奇的。”
“那必须。”泉哥也笑,指火炉旁的板凳,“坐下看呗,也不嫌累得慌。”
华松栩这才回过神来,解开冰爪,卸下背包,取掉覆满白霜的面罩和头灯。
她在看周耀发来的视频。
今天是阿式攀登训练营的第二天,在练习自身滑坠和结组队友滑坠后的制动减速。视频中,徐汀云沿着山脊向前走,教练员结组跟在后头,趁其不备向左边一跃而下。
落雪陡坡和滑滑梯一般无二,教练以极快的速度下滑。感受到沿绳索传导的重力,徐汀云卧倒的同时将冰镐用力扎进雪中,并将全身力气下压增加摩擦力。
当坠落之势停止,制动距离不过一米半左右。
【周耀:这可是小徐的第一次实践,反应快吧?】
华松栩一连看了好几遍,最后只是高冷地回了个嗯。
周耀立刻回了过来。
【周耀:哟,有信号了?】
【阿栩:撤回BC了。你们也有信号?】
【周耀:这个位置海拔高有点,住的地方没有。】
难怪,没有收到徐汀云的消息。
【周耀:和肖鸣配合的如何?】
华松栩指尖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周耀敏锐察觉,立刻又发了消息过来。
【周耀:肖鸣的风格很强势。你别憋着,该反驳反驳。】
【阿栩:嗯,回聊。】
华松栩丢开手机,长吁了口气。
周耀概括得非常精准。肖鸣长得斯斯文文,还带一金丝框眼镜,但其实掌控欲十足。之前她和罗丰、周耀一起爬慕士塔格时就有感觉,不过有罗丰镇场主导,整体分工还算平衡。
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攀爬过程中所有决策都由肖鸣主导,全程由他领攀,连休息点位的选择都必须跟着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