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记忆以来,那两人就再也没出现过,家里就祖孙两个,叶老头为人严肃古板,不太爱搞温情那一套,一心只知道惦记着吃穿,并不记得在孙子生病时抱起来哄一哄,所以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靠近他了。
梁景也不,他总要他追着他跑,要叶秋声自己厚着脸皮往跟前凑,才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勉勉强强容许他接近那么一会。
虽然叶秋声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去找他的时候,他明明很高兴,也想跟他玩,却要故意摆出一副是被他缠得没办法了才勉强同意的样子。
叶秋声只纠结了一下,想不明白,就不纠结了。
他以为秦渭也是如此。
别看他在秦渭面前整天热情开朗,笑得像朵花,半夜蒙在被窝里,也经常忍不住皱起脸,愁苦叹气。
“交朋友好难,小伙伴都好高冷……”
不过愿意迁就他奇怪的性子,还有脆皮体质的小孩实在不多,高冷点就高冷点吧。
秦渭见叶秋声呆在那里没动,捏了下手指,想着是不是自己做活的时候手上沾了木刺扎到了他,把他扎疼了,或者单纯就是被嫌弃了……
叶秋声试探性地把脸又往前凑了一下,头一回带点不够坦然的别扭语气说:“小哥,我感觉……我感觉泥点好像没擦干净,你再帮我擦一下?”
秦渭看着对方探到面前的那张白净的脸。
抬起手又帮他擦了一下。
这次擦得很仔细,使的力气很轻,也很小心。
擦完蜷回手指,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用不太好听的沙哑嗓音说:“干净了,回去吧。”
虽然这么想不好,但叶秋声这时开始觉得秦渭有点……好欺负。
他有点太顺着他了。
有的人,看着人畜无害的,却是很会得寸进尺的。
为了验证这件事,他没有第一时间拽着他回家,而是一脸真诚无辜地说:“小哥,我脚好像崴了,走路好疼,你背我好不好?”
叶秋声见过秦渭背他弟弟。
一时心痒,很想试一下是什么感觉。
秦渭听了,先是皱起眉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脚腕,“这儿疼?”
叶秋声没想到他还会检查,“好、好像是……”
对方检查的动作很熟练,担心秦渭真检查出他没什么事,叶秋声把脚往回缩了下。
紧张凝视着秦渭的脸,猜不出他是发现还是没发现,反正最后秦渭还是在他面前蹲下来,像背他弟那样把叶秋声背起来。
还是和背秦嵘不太一样的。
身后的人比秦嵘娇气,比秦嵘吵闹。
让他如愿了,人高兴得不得了,哪也不疼了,搂着秦渭的脖子大喊:“冲呀,回家喽!”
不圈牢点,这人能从他后背发射出去。
天一下雨就要降温,对寻常人来说很平常的气温变化,对叶秋声来说却是必须得小心再小心的。
平时叶秋声是会多注意些,不过这两天家里住进来了戏班子,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小伙伴陪他玩,他疯得不行,不想管那么多。
秦渭只从叶老头偶然的念叨知道叶秋声身体差,但没想过会差到那种程度。
那天回来当晚,叶秋声就发起了低烧。
村卫生院的杨医生大半夜来了又走,听见说这回问题不大,叶老头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吃药的问题。
秦渭进屋时,叶秋声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点精神都没有。
药苦难咽,少年接过叶老头给冲的药发呆。
秦渭想到了秦嵘,小孩吃药打针是最让人头疼的,以为叶秋声也是不想吃药,想说要是有糖就好了,压压苦味,可秦渭没钱买糖。
倒是秦老头,从桌上的罐子里抓了糖给叶秋声:“梁景爸妈送的,得亏还没吃完。”
这是秦渭第一次听说梁景这么个人。
秦老头递了糖就去忙活饭了,班里年长的那对兄妹在帮忙,他也得去,而叶秋声吃药从不叫人操心。
按叶秋声的话说就是,怎么也得活过叶老头吧?不然家里就剩叶老头一个人可怎么办?
屋里就剩下秦渭和叶秋声。
秦渭见他还在盯着药碗,走到床边,定了几秒,舔舔发干的嘴唇,有些紧张地伸手,试探性地揽住他的后背,把他抱在怀里,像哄秦嵘那样哄他:“秋声……吃了药就会好了。”
叶秋声迷茫了一秒,眨巴眼睛跟秦渭对视,很快意识到秦渭这么做的原因。
他第一次被人哄着吃药。
人最不经哄,越哄越容易耍赖。
叶秋声硬是拖着叫人多抱了一会,又定下诸多不平等条约,叫秦渭答应等他病好陪他去山脚那条小溪捉小鱼,才肯把药吃了。他本来也不用哄,秦渭不知道,这下算是让他空手套着白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