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反应实在是出乎裴允殊的预料,他心中腾升起丝丝异样,但还没来得及开始思考到底是哪不对,那份异样就已经被压了下去,只剩了被冒犯和被反抗的怒意。
裴青看着白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裴允殊面色阴沉的样子就心中暗爽,又开始慢悠悠地喝起自己碗中的汤了。
他不是厌恶长辈的管教,对于至亲来说,他甚至有些渴望,但管教和控制是两个概念。
裴青从小就如一匹脱缰野马般自由成长,肆意和自我的灵魂不是裴允殊一句冷硬的‘听话’就能压得住的。
眼看着裴青若无其事般地吃起了早饭,裴允殊气得手都有些发抖,身边的宁叔叔连忙递上了一杯温水。
“凤君千岁,这里是慈宁宫,您怎可…”
“皇上驾到--”
随穆听蓝同在门外停留的宋璇得了眼神示意,突然开口,宁叔叔的话被打断,不得不随着其他宫侍一起蹲身行礼。
“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宋璇掀开帘子,穆听蓝单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狭长眼眸中带着些许玩味之色,摇曳在了眼前的冠冕珠帘当中,等到站定之际,面上却是覆了一层担忧之色。
“儿臣见过父后,这是发生了什么,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裴允殊神色微冷,闻言冷哼了一声:“皇帝想来也不是刚到吧。”
说话之际他瞥了一眼依旧坐在他对面连起身都懒得起的裴青,双眸微眯,眼角的皱纹凸显些许。
莫非…云卿是知道他请了皇帝来,刚刚故意如此?
心中弯弯绕绕颇多的裴允殊有了新的思路,已经没刚刚那般生气了,然面上的怒意却是不减反增,当着穆听蓝的面呵斥道。
“云卿,哀家待你如亲子一般,你便是这么跟哀家说话的?从小学的君子之礼都学到哪去了!”
“吃了。”
裴青一口一个蟹汤包,轻飘飘地回道,裴允殊就算有准备,此刻也一口气没喘上来。
穆听蓝长眉轻挑,裴云卿见她不行礼不说,还为了在她面前演戏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他也是真不怕太后被气死。
事实上,裴青确实不怕。
他这个人,你待他好,他投桃报李,你算计他,那他就是个不知礼数的叛逆少年。
裴允殊上来就拿催生来刺激他不说,还以掌控者的态度吩咐命令他,这裴青哪忍得了,就算是透支也得买了插件进行反抗,他就不是那个受气的性子!
还有穆听蓝,别看她今天一身华贵龙袍人模狗样的,裴青可还记得前几天请她她不来的事,此刻眼神也懒得给她一个。
裴允殊喝了半盏的茶去火气,调整情绪,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穆听蓝。
“皇帝,你看看云卿如今这性子,哀家不是怪你什么,但不可否认大部分都是被宫中寂寞逼出来的,怕是只有为人父才能舒缓些,皇帝你也不小了,却膝下无女,云卿又这样,哀家心痛啊。”
裴青:这位太后在说什么鬼话?为什么人父?
穆听蓝:他寂寞?凤梧宫都快热闹成什么了!
穆听蓝神色未变,只眼底的温度有些冷,她淡淡开口:“儿臣知父后好意,只儿臣初一十五从不去其他地方,凤梧宫却仍无皇嗣。”
裴允殊被她一噎,有些无话可说。
穆听蓝按照规矩给了凤君体面和机会,三年中宫仍无所出,那他这个太后又哪来的立场指责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将锅推给我呗,可以啊,堂堂皇帝,你没有孩子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后宫那么多人我也没看见哪个人有啊!”
“就那个东方容,你不天天去吗,他有孩子?有吗有吗!我说皇上啊,你不得重视一下这个问题的根本所在啊!”
裴青的重点咬在了‘根本’二字之上,穆听蓝额头青筋突跳,手上握紧了拳,这个裴云卿…
裴青这话大胆而又放肆,别说在场的宫侍了,就是裴允殊都失了平静之色,急斥道:“云卿!”
这跟直接说女帝不行有什么区别?裴允殊活了半辈子了,也没见过这样的凤君,偏偏这还是他裴家出来的。
穆听蓝眼神幽凉,冷飕飕地瞥了过来,裴青只跟她对视了两秒,就悄默声移开了视线,将自己面前的汤一口喝完了。
将碗放下之后,裴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尽力不去看面色阴沉如水的穆听蓝,对着裴允殊说道。
“舅舅让我陪你来用早膳,现在吃完了,皇上既然来慈宁宫肯定是有事找您,我就不耽误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