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的记忆汩汩流过,太长,感觉上又太短。一些画面在脑子里闪过,没有漫画里画的那样,身临其境地看到某些人,和他们聊天,互相说着辛苦了,此生无怨无悔,再见。
他只是匆匆想起一些片段,琉世成为了强者,但在某一天,说着“你并不是我期待的那个人”,从此就离开了,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杰杀掉了好多普通人,成为诅咒师,最后被他杀死。七海放弃做咒术师,在社会上打工,却因为见义勇为被咒灵杀死。伊地知作为他的专属辅助监督,被总监部的人秘密处理。
学生们太年轻,他们的青春他已经参与不进去了,他的青春,也只有硝子能做见证了。
家里失去了六眼,一定很难过,老爹说不定会为了他的死本身而难过。一直以来,想要率性地活着,想轻而易举抓住幸福。但是,也想要夥伴围绕在身边,想创建一个理想的世界。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你会怎麽选呢?]
脑中嗡嗡作响,像闪着雪花片的老电视,直到一句话清晰地在心底响起。
[是作为最强,率性地活着,轻而易举地抓住幸福。还是作为老师、工具人、出头鸟、牺牲品,作为怪物,身边围绕着不理解你,把你当做异类,只有你自认为是同伴的同伴,用自己的牺牲搭起别人通往理想国度的梯子。]
[喂喂,你偏向太明显了,演都不演一下吗?]
[是吗?这些可都是你自己想的。]
[哈?我怎麽会认为自己是怪物。]
[你是,我们都认为自己是怪物。]
[所以你到底是谁?]
[最强。]
[我才是最强。]
[你被宿傩杀死了。]
[宿傩也被我杀死了。我只是运气有点差,这点说起来我问心无愧。]
[哈,逞强。那你就亲眼看看,你选择的可悲道路吧。]
五条悟此时的第一反应,却是如果白川琉世在,一定会用满口的网络流行语插科打诨,比如“并非可悲”,或者“有时候还是要搞笑一点,因为搞笑漫画不会死人”。
……
并非搞笑漫画。
五条悟飘在五条家的议会厅里,长桌旁或站或坐围着一群干巴巴的烂橘子,有他家的,也有总监部的,而他本人——准确来说是尸体,却毫无屏蔽地躺在长桌上,头发散乱,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
没有眼球。
他不知道自己以什麽形态飘在自己的尸体上方,存在感低到连灵魂都不如。
五条家的人正愤怒地斥责总监部的人在回收五条悟尸体时,私自取走了六眼。
他盘着腿坐在长桌上,看两拨人吵得唾沫星子横飞,场面荒谬到甚至有些好笑。过了好久,天色从白天到晚上,他都要无聊到睡着了,听到有人悄悄对旁边的人说,“差不多了,家主大人说过,如果对面答应六眼的研究成果与五条家共享,可以让步。”
父亲?
他安静地看着眼熟的五条家长老,脸上没有什麽表情。
下一个画面是高专学生宿舍,几个男生正在围着寿喜锅吃晚餐。
其中一个为五条悟的死感到有点伤心,另一个拍了一下他的背,用嘲笑的口吻说,“真是装模作样啊,有必要这样吗?”
“用最小的损失解决了宿傩这个麻烦,难道不该感到庆幸吗?”
“五条老师,只能归类于损失吗?”
对啊,五条悟同样点点头,他可是五条老师诶,一定是超受学生欢迎的大帅哥麻辣教师。
“如果五条老师,能再强一点就好了。他不是说自己是最强吗?”
“对啊,如果他再强一点,就不用让我们感觉背上了天大的人情债。”
你们倒也不欠老子什麽。
做什麽,都是老子自己决定的。
这种自称怎麽忽然跑出来了,他已经好多年……
[哈?]
老旧电视机的嗡嗡声忽然炸开。
说起来,他的学生,叫什麽名字?
眼前的一切,模糊、粉碎,成为不断闪烁的电视雪花片。
[能不能让它不要闪了!]
声音瞬间安静下来,雪花片也乖巧地消失,整个空间变得白茫茫一片。
[很敏锐,最强。]
与五条悟面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绿色开衫西装,深色短发,表情忧郁的男人。
“就是你吧,一直在老子心里出声的家夥。这样很幼稚,搞的老子像精神分裂一样。”
“你是怎麽发现的?”
“你这样就像问别人,你是怎麽知道我男扮女装的。”
可恶,这两个咒术师年纪小小,嘴巴毒毒。
“搞不清楚你给老子塞那麽多假记忆的原因。但是,如果总监部想挖掉我的六眼,那一定会一起挖出我的脑子,咒术师比你想的更加没有人性啊,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