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一扭头发现溪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她顿了顿,直接将他无视了。
溪渊只给了她一天的考虑时间……事实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必谈什么考虑。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道别。
南山心不在焉地坐在院子里择菜,等到一篮子菜弄好,灵晔也恰好从堂屋出来。
“灵晔,”她站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灵晔眼眸微动,这一次却没有找借口躲开。
两人去了村尾的地头上,今早刚下了霜,地里三寸多的麦苗都蒙了一层白雾,看起来像是大片大片的糖花。
灵晔垂着眼眸,好一会儿才问:“你想说什么?”
“我要跟溪渊走了。”南山说。
灵晔一愣,眉头倏然紧皱:“他用什么威胁你了?”
没想到他脑子转得这么快,南山笑了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脖颈:“用这个。”
灵晔眼神一冷,转身就要走。
“干什么去。”南山把他拉住。
灵晔:“杀他。”
“没用的,他在我身上下了魂引之术,他要是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南山在东夷时读过很多玉简,其中一些也提到了魂引。
魂引,青丘秘术,一旦被种下,活着时不管如何躲藏,都无法躲过主人的眼睛,还可能被随时勾出魂魄,死后则魂魄主动归于主人掌心,不论生死,都会被掌控。
“这东西看似在皮肤上,实际深入骨髓,只要没解开,我的生死俱在他一念之间。”
灵晔:“我让他给你解开。”
“他哪可能听你的。”南山无奈,将他的毒已清的事告诉他。
灵晔眉眼沉得愈发厉害。
南山笑笑,安抚道:“放心吧,我只是假意跟他走,期间会想办法让他给我解开,到时候再杀了他以绝后患。”
“那我在后面跟着你们,等时机成熟,和你一起杀他。”灵晔道。
南山微微摇了摇头:“此人狡诈,你跟着,只会让他更警惕。”
“你要独自去杀他?”灵晔难以置信。
南山挑眉:“干什么?你小看我?”
“不是……”
“放心吧,我这十年也没有白活着,现在可是很厉害的。”南山笑着打断。
灵晔不想问是谁把她变厉害的,如同不想问她那一手好字,究竟是谁教的。
他静了片刻,还是拒绝:“我不同意你独自去冒险。”
南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
沉默许久,她小声道:“我这次去,不仅是为了摆脱溪渊,还要做另一件事。”
灵晔眼眸微动。
南山也不与他废话,直接拿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掌心触碰到柔软的瞬间,灵晔倏然睁大了眼睛,第一次生出些许无措。
“你仔细摸。”南山说。
灵晔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这句仔细摸是在说什么,于是强行凝神静气,在她心口注入一股灵力。
一刻钟后,他怔怔看向她。
“这是一根伪灵骨,你从前为我检查身体,都是只挑其中一节骨头检查,从未查过全身的骨头吧,”南山笑盈盈的,将自己身体最大的秘密告诉他,“所以你也不知道,我其实少了一根灵骨,先前之所以一直无法修炼,也是因为少了这根骨头。”
“怎么会……”
“你也是天生灵骨,应该知道少一根灵骨会如何吧?眼看全身灵骨的成熟已经无可逆转,为了护住身体,我只能用灵力伪造一根,现在这根骨头已经出现裂痕,一旦彻底碎裂,便是神仙难救。”
南山轻呼一口气,继续道:“但好在我得了神明垂怜,知晓自己的生路就在西南方,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一是摆脱溪渊,二就是寻找自己的生路。”
“那我就更该和你一起去了。”灵晔语气坚定。
南山抿了抿唇:“可我不想让你去。”
灵晔一愣。
“你知道的,”南山斟酌开口,“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年没放弃找我,也很谢谢你一直帮我照看父母,我真的很想报答你的恩情,也知道怎么做才是你想要的报答,但十年的时间太久了,我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
“恩情,”灵晔定定看着她,“你觉得,这是恩情。”
南山被他看得心乱一瞬,更加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着她逃避的样子,灵晔眼角隐隐泛红,很问她当初明明爱他爱得愿意陪他一起冻死在木易湖下,为什么只是区区十年,就什么都变了。
可没等他说出口,南山就苦恼地挠了挠头,连头发乱了都不知道:“其实你也没有多喜欢我吧,只是、只是少年时一点朦胧的心思,加上太过心善,才会……”
“少年时一点朦胧的心思,”灵晔冷声重复一遍,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谁跟你说我只是一点朦胧的心思,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其实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