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臻恍惚地望着他,木然地看着盛朗的针头被人拔了下来,又被抬上急救床推了出去,一切快到她来不及反应,病房里就只剩她和张彼得两个人了。
“什么意思!我问你话!他们要把他推去哪啊!”
“夏以臻你别急!”张彼得始终没有抬头,“你听我说,盛朗不能再呆在这了,他的爸爸和继母来了,他们家的直升机也在救援停机坪等,他必须要回燕市治疗……你别担心,别担心……等他好了,他还会回来的。”
“直升机?什么直升机?”
夏以臻匆匆去掰张彼得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她看到张彼得终于抬起头道:“这个医院条件不行的!淮岛太小了!这些医生每天看那么多人,哪能顾得上他?盛朗在燕市可以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只为他一个人治疗,别拦着他走,求求你了……”
“张彼得……你在说什么……”夏以臻用力将手抽出来,皮肤上泛起层层的红,“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儿子没空再陪你们胡闹的意思。”
一声低沉肃厉的回答,令夏以臻倏然回头,她看到门口站着一对高挑的中年男女,穿着高贵,神态穆然。
恍惚间,夏以臻先认出了说话的人是谁,才回忆起这个声音,和除夕那日打给盛朗的那通电话里一模一样。
“我是盛玉麟。你应该知道盛朗是我的儿子,我现在要接他走。”盛玉麟耐着性子说着,又走近一步,“小姑娘,救护车在外面等,每一分钟对盛朗都很重要,我只简单跟你说两句。”
“你该看过报纸,我也是草根出身,之所以让盛朗来这受罪,是为了体验生活,未来更好地接班。”
“过年时我打过电话给他你应该没忘,盛朗也说了过完年就回家,现在正好要正月十五了,他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这段时间盛朗是怎么和你说的,但作为长辈我必须得说,你是女孩,别对他太当真了。不管是谈朋友,还是凑在一块玩,总有个结束的时候。”
“剩下的,跟我太太说吧。听说你现在也挺困难的,有什么要求和想法,都跟她提。”
盛玉麟说完扭头对妻子苏梦道:“小宋留给你,你自己想办法回去。”他眉头皱得很深,脸色十分难看,话音刚落他便干脆离去。
夏以臻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在忍不住地打寒战,张彼得看她在发抖,脱下衣服披到她身上,又对苏梦敛了眉眼说:“苏阿姨,能不能请你别跟叔叔那么直白……”他语塞起来,“求求你了阿姨……”
“彼得,别这么说,阿姨明白,只是聊聊。”苏梦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拍了拍张彼得的手臂,“年前饭局上,你爸爸还说起你,说你也和小朗一样,总是贪玩不回家。别这样,玩够了就回去吧,你爸爸也很担心你。”
眼前的女人一身驼色水波纹羊绒大衣,带着一副黑色的羊皮手套,头发盘得光洁利落,耳边坠着一对珍珠,不张扬,却高雅之至。
苏梦说完,才微笑着把手套摘了,用青葱一般的手拉起夏以臻:“姑娘,我是盛朗的继母,他八岁起就跟着我了,和我亲儿子也没分别,阿姨有些话想跟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夏以臻木然地点点头,现在的她只剩无垠的时间了。张彼得不放心地抬起眼皮,看到苏梦温柔地对他颔首一笑,才匆匆避了出去。
苏梦拉着夏以臻走到盛朗留下的那张空床,坐下道:“你叫什么?小朗没跟家里提过。”
“夏以臻。”
“夏,以,臻。真好听,我猜你是在一个花草繁盛的夏天出生的吧?看来你也是被父母用心呵护长大的。”
苏梦微微一笑,和煦而温柔:“你很漂亮,比我想象的还要不俗。小朗从小就不是个品味差的男孩儿,他能选中你,阿姨不意外。”
就在这一刻,夏以臻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件货品,被人挑中,证明她还不错,她该感谢。
“盛朗是怎么跟你说的,说你们在恋爱吗?”
夏以臻沉默着,又见苏梦摇头笑了笑说:“算了,是什么都不重要。”
“不,很重要。我们是在恋爱。”夏以臻抬起头,凝重地说。
“好,没关系,就当是恋爱。”苏梦拉着夏以臻的手点点头,“你看到我们很意外?”
“嗯。”
“盛朗之前没告诉你他的家世吗?他的家庭背景,过往经历,以及,爸爸是盛玉麟。”
夏以臻心头绞痛,强撑着,平静地说:“没有。”
“这孩子。”苏梦叹了口气,“盛朗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不告诉你一定不是忘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