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咏一听浮出笑容:“真的?那太好了,不枉我惦记了一晚上。听上去你愿意再接触看看?”
夏以臻轻轻摇了摇头:“可能不行。”
芮咏揉着夏以臻的发尾,只觉得反复擦还是有水滴往手背上滴,她不厌其烦地擦,仍是无济于事,直到她觉察不对,抬眼去看,才发现那些不断坠落的是夏以臻的眼泪。
“你怎么了?”
芮咏倏然紧张起来,有好几年没见她这样*哭过了。她快速推轮子想去拿抽纸,又被夏以臻拉住。
“学姐,我没办法和他接触。”
“没关系啊,谁说一定要你接触了?”芮咏浅浅松了口气,“相亲本来就是来去自由的,若是见一面就包成,那不便宜死那些不怎么样的男人了?”
“哎呀,你傻瓜啊……”芮咏匆匆抱住她,“你不喜欢不要怕,还有我,我去帮你和覃书记说,没事儿,真的。”
夏以臻觉得全部苦水都堵在喉咙。那里像有根弦,紧绷,又勒得人痛,又像有火在燃烧。她用力去咽掉苦涩,可再一张口,声音仍无法保持平和。
“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学姐,我还是很喜欢他。”
“盛朗?”芮咏心头一悸,“你今天又见到他了?”
夏以臻轻轻点了点头,把与陈宇见面时遇见盛宸和王霁冬的事情告诉了芮咏,又跟她说了自己冲去医院后见到的一切。
“所以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正好被你看到了?你没问问吗?会不会只是朋友?”
夏以臻摇摇头,回忆起他们之间的对话,那些被她反反复复回味多次、已经烂熟于心的话。
“那个女生喊盛朗去她那儿睡,应该不是普通朋友了。”
“以臻……人总要向前看的。”芮咏听完轻轻叹气,“说实话,像盛朗这样的男人,六年才有新女友,其实已经很……”
“我知道,我知道……”夏以臻在芮咏怀里用力点头,“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介意,是我的问题。”
“可是怎么办,学姐……我发现我可能真的承受不住,我没法接受,我不想骗自己。”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所以我也逞能,不想比他差,我想试试,想试试也潇洒地祝福他。可我现在觉得我想错了……他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不然他生日那日不会发烧开了十小时车回来见我,可我那天竟然还在惹他生气,或许他发现我真的很令人讨厌……是我太愚钝了,一直都是我。”
眼泪再度掉下来,六年了,夏以臻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敏感爱掉眼泪,可直到盛朗再度出现,她才发现一切毫无进展。眼泪单单因他汇集,而那些被她强行憋回去的泪水也并没有消失,只是全部压在心里,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心头的重量,只能嚎啕。
与此同样的,还有她的二十二岁。
那年的种种只是被她用力推开了,二十二岁的她,自卑胆小爱面子,不愿意面对,所以选择逃避,选择与过去一刀切断,转身再也不去看。
可过去并没有因此消失,曾经的种种跨越了六年,正抽丝剥茧,重新在她面前展开,而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正无法承受的,其实是迟来的了解。
一切都太迟了。知道那年的真相太迟,知道盛朗的为难太迟,知道自己的心声太迟,如今走向盛朗也太迟。
一切都是覆水难收了。
夏以臻失神地盯着窗外的月色:“学姐,我现在承认我很小气,也很胆小,自私。我做不到祝福他,也不能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
“我不能想象也许在这个城市走着走着路,会遇见他正牵着别人的手,也不能听见他结婚的消息,这些我通通做不到。学姐,所以……”
“所以什么?”芮咏推开她,“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家了,回淮岛。我累了。”
芮咏一时难以接受:“夏以臻,你疯了吧?你因为逃避和胆小已经吃了这样的亏,现在还用逃避和胆小解决问题吗?”
“是逃避,也是真的腻了。”夏以臻轻轻地笑出来,“只有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年选择留在这个城市。我不喜欢这儿,却仍呆了六年,拼了六年,没有别的,就是不甘心,我不想被人小瞧。”
“那年我因为被盛朗的继母挖苦,心里有恨,又自卑心作祟,总想证明自己。”
“我不喜欢开车,却因为记得盛朗会开,坚持学了驾照。我讨厌英语,却也赌了一口气在学,我只想能证明我是可以的,我也不比别人差,是值得被人高看而不是轻视的,不能被随便侮辱,欺负。”
“所以六年,我从来没有办法用一颗平常心与这个城市相处,总是在较劲,在让别人认可我,直到今天,我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