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盛玉麟躺在病床上,安静得像个婴儿。
盛朗隔着玻璃看他,倏忽想,人出生时就是这样被放在一张床上,享受这辈子最细致的呵护,却还常常哭闹。现在满身插满管子,看上去痛苦万分,倒是安静地逆来顺受了。
对于现在的盛玉麟,他谈不上恨。就像对某个不会表达的物品,是难以真正恨起来的。
盛朗无力地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仰起头阖目休息。
很快,他听见一串高跟鞋声从容而来,穿过一整条走廊,在他身边停住,又安静地坐下,带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沉默了一会儿,盛朗睁开眼淡笑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身边人把一捧百合递给盛玉麟助理,又将一罐热牛奶放到盛朗手中:“忘了吗?你今天约了我。”
盛朗眉目一凛,倏然坐正说:“对不起裴漪,我是真忘了。”
“可以原谅。”裴漪轻轻笑笑,“毕竟叔叔这种情况离不开人,也毕竟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约。”
“抱歉。”
“好了,我都没觉得怎么,你也别小题大做。我顺路,正好来看望一下。”
她将牛奶拿起来,将易拉罐拉环拉开才又重新放回盛朗手中:“快喝吧,对你有帮助。”
“谢谢。”
“叔叔的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起色。”
“怎么会那么突然?”
“其实也不算突然,这两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所以健康才是最值得关注的,你既然知道,就不要重蹈覆辙。身体要靠养,你对它好几分,它就回馈你几分,精神也同样。你有事情总喜欢搁在心里,这不是好习惯,应该学着释放,不光是跟我,跟你信任的朋友,亲人,你都可以试着多倾诉些。”
盛朗点点头:“好。我会,谢谢。”
“最近手怎么样了?”
“老样子。”
“我看看。”裴漪捧起盛朗的右手,看尾指和无名指延伸处一直不受控地跳动,连着手腕也偶会颤抖。
她沿着经络细细抚摸,感到跳动是有一定规律的,道:“还是尺神经的问题。你的所有状态都是同步的,既然不是病理上的,那就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要从心上解决,放宽心,慢慢来吧。”
夏以臻站在走廊另一端,在人来人往的纷乱里看着这一切。
那的确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美丽女子,一颦一簇都得体高雅,看上去既聪颖又智慧。
盛朗的手正放在她手里,被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很快,她与盛朗一同起身,又突然并肩走过来,在夏以臻落荒而逃之前,她第一次,清晰地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别送了,这个地方我还不认路吗?倒是你,别让人太为你费心,好吗?”
“嗯。”盛朗沉了沉道,“裴漪,今天失约了,原谅我。”
“跟我就别说这些了。另外,如果还是睡不好,就去我那儿睡吧。前几次看你睡得还不错。”她说完轻轻笑笑,盛朗沉淡地嗯了一声,又说:“我会再给你电话。”
他们随后告别,这个叫裴漪的女人很快一个人走了出来。夏以臻见到她一身高级套装,气质娴雅端庄,垂肩直发十分干练。
盛宸的声音漫过眼前纷乱的人流正侵袭而来……
“你也该清醒地知道,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比你好。”
“你可以选别人,他也可以,这很公平。”
就这一瞬,夏以臻的心碎成流沙。她再也拾不起来了。
第96章
从医院出来,芮咏打来电话,询问夏以臻和陈宇见面进展。虽然知道夏以臻是在应付作业,芮咏却仍抱有缘分兴许天降的心态,着急想知道全部过程。
只是电话打过来,夏以臻努力含笑的清淡语调令她十分不安。
“芮咏,我可以去找你吗?我很想见你。我可以去你家睡吗?”
夏以臻从芮咏家的浴室出来,穿着芮咏的睡衣,擦着湿漉的头发。她走到芮咏的身边坐下,依旧含笑看着她。
芮咏看她头发湿得厉害,脸上还带着大学时给人的那般不省心,笑着将毛巾夺过来,帮她轻轻擦着。
“你这个家伙,前几日生病我都要担心死了。我人都要带着张姐和锅冲过去了,你还憋着不见我。”
“我怕传染你。”
“我还能不知道吗?”芮咏笑笑:“怎么今天又想起找我睡了,想我呀。”
她听夏以臻说今晚要住下,心情实在是好,又憋着一肚子话要跟夏以臻说,匆匆道:“算了,先说说陈宇。怎么样?这个人我可帮你打听过了,都说比照片好,快讲讲。”
“是很好。陈宇很优秀,很有教养,也很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