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很快结束,夏以臻盯着倪孝雅的头像看了一会儿,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倪孝雅是个乐于记录生活的人,从国外到国内,她几乎每一天都在经历不同的风景。
最新一条朋友圈刚巧在此刻跳出来——“rencontremerveilleuse”,夏以臻查了查,是在说一次美妙的邂逅。
照片里,倪孝雅坐在码头的木桌边,面前是两道小菜,一杯热茶。
图片右上角,露着一片不起眼的白色,夏以臻认出那是盛朗今早穿的白针织。
他们大概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在她被台里劝退回家的同一时刻。
夏以臻随手点了个赞,把手机关机丢到地毯上。
橘子味的酒精饮料很解腻,她忽的倒进床里,天花板的吊灯在眼前愈发模糊……
她看到了某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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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淮岛的七月。
夏日阳光浓烈而灿烂,海风掺着咸味扑面而来。
夏以臻的身子搭在轮渡甲板的栏杆上,没什么精神,像根正被晾晒的萝卜条。
她虽然在这片小岛出生,但二十一年了,仍在晕船。每次漂在海面上,五脏六腑就要换个位置作业。
只不过这次回来,短期内她不必再受晕船的苦,大四休学从这日正式开始,她奶奶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到毕业了。
淮岛码头已经靠近,汽笛声响起,船开始甩尾调准方向,夏以臻再度犯起恶心,她抓着栏杆蹲下来。
“喝吗?”一瓶橘子汽水在眼前摇晃。
夏以臻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恍惚瞧见两条长腿,她跟着抬眼,很快看到一个穿白T的男生,正靠在自己不远处。
他个子很高,腰抵在栏杆上,拎着饮料,正垂眼看她。
这人眉眼凌厉,一脸冷气,鬓角修得极为利落,手指的指骨也很突出……全身上下,哪哪都长得冷峻分明,就是嘴角要笑不笑的,让人看着弄不清情绪,心里乱糟糟的。
夏以臻看了她两眼,就低下头。
他长得可真好看。不像寻常活人。
“喝不喝啊?”他又问,“不过是冰的,能喝吗?”
“喝……能喝。”夏以臻低低地说。
他很轻地笑了下,拧开瓶盖:“喝吧。”
“谢谢。”
夏以臻没抬头,接过汽水时,看见他腕子上绑着只黑色发圈。这个款式很常见,黑皮筋,串着只小猪形状的塑料片。
只不过这款发圈的质量不怎么样,掉色。她曾经也有几只,不用半个月,小猪的脸就磨没了。
他这只也一样。
夏以臻一口气喝掉半瓶,果然觉得清爽多了,又听见他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笑笑,“谢谢啊,遇到好人了。”
“嗯。”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靠岸的鸣笛突然响了起来,一瞬间,人们纷纷提起行李,向船头涌过去。人潮冲过来,夏以臻赶紧把饮料塞进包里,也去提行李。
“等等。”这人突然叫住她,有点急。
“怎么啦?还有事吗?”夏以臻好心地问。
掠过人群,他突然把手机伸了过来。
“加我,转我十块。”
“啊?”
夏以臻懵了,她没想到这是要钱的,她愣愣地问:“美年达不是三块五吗?”
“那是陆地的价格。”
“好吧……”又一声急促的鸣笛,夏以臻只好匆匆接受了。
好久没回家,不了解家乡现状,饮料原来是这样卖的了……
二维码跳出一张名片。
盛朗。纯黑色的头像,和他的心一般黑。
夏以臻加上他,从仅有的两百块零钱里转出十块,还礼貌说了声再见,才拎起包走人。
盛朗站在原地,望着她被汹涌的人群吞没,很轻地笑了一声。
第9章
“臻臻!这儿!——”
人群里,夏以臻一眼就看见奶奶的老邻居王顺。他跨在三轮车上,正在轮渡边笑盈盈地向她招手。
王顺的藤编制品小店就在奶奶的老面铺旁边。他和妻子靠手工艺为生,经营几十年了,邻里间日久情深,每次夏以臻寒暑假回来,都是王顺骑着三轮车接送。
夏以臻跳上车,三轮随即悠悠地行驶起来,风吹在脸上,带着茉莉花的淡淡香气。
“王叔,真不好意思,今天又耽误你做生意了。”
王顺憨实地笑笑:“说的啥话,你一年也回来不了一次,耽误能耽误多少?”
“婶儿和小冬怎么样?”
“都挺好。你婶儿在家做饭呢,包的饺子,一会给你奶奶送去两盘,你就不用额外做了。”王顺的身体摇动着,“你在学校也还好吧?吃的怎么样?上课累不累?”
“也都好。”夏以臻笑着,“我不在多亏你和婶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