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孝雅盯着盛朗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终于在临行前踮起脚,掩住嘴唇轻轻道:“难怪你刚刚不碰酒,原来早知道要照顾盛宸……”
盛朗面色未动,垂着眼睛冷冷道:“是,我早知道要照顾她。”
眼底,夏以臻已经几乎要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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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黑车先后驶离“码头”,只有盛朗的车开得最克制。没过多久,当倪家和沈泰的车彻底消失在雨里,盛宸的黑色宾利围着码头绕了一圈,又重新停回码头后门。
这与前院是背靠背的两栋建筑,只不过中间被打通成小院落。盛朗就住在后院的二层小楼里,也是夏以臻躲雨跑进去的小房子。
车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惫地冲刷,盛朗调高空调的温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偏头看向盛宸。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
“没意思吗?”
“你带她来该不该问我一下?”
“问你你会同意吗?”盛宸不以为然,“况且是她自己要见你的,不信把她拉起来问。”
后视镜里,夏以臻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脑袋沉沉的。
盛宸突然兴奋道:“哥,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回家。”
“你的大衣还搭在我椅子上。”
盛宸笑了声:“小报还写我目中无人,我明明对你是服气的。”他说完意满神舒地摁下按钮,身体随座椅缓缓后仰,等他躺到自己舒服的角度时,便枕着手腕,偏头打量夏以臻。
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一簇簇贴在脸颊上,呼吸很平静,这么小的空间,她也能睡得挺香。
盛朗双眉紧锁,对于弟弟贸然的安排他很不高兴。片刻后,他压着火开口:“她住哪,送她回去。”
“不知道啊。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看了一眼烂醉的夏以臻,“我看就睡你这吧,反正你是正人君子,怕什么。”
“她不会喝酒,你那半杯我还没找你算账。故意的?”
盛宸笑了笑:“哥,她不是六年前的小朋友了,成熟女性有把自己灌醉的自由。你不谢我,还要找我算账?”
“谢你?”
“当然了。”盛宸泰然自若地看着车顶,“要不是我,她现在就该躺在倪俊贤的车里。你看不出倪俊贤对她有意思?”
盛朗下颌紧绷,眉头皱了一瞬,沉了片刻后他道:“感情上她同样有做选择的自由,轮不到你替她做决定。”
“你倒是大方。”盛宸道,“你总该先弄懂女人心思,以及你自己的心思。”
盛朗沉默了。他弄不懂,他最不懂的就是自己。他从没想过打扰夏以臻,也没奢望过再见,一切同样令他猝不及防。
“今天她问我为什么要赞助食味。你猜因为什么。”
盛朗看向窗外的冷雨,在雨刷不安的响动里沉默着。
“因为你喜欢。这是我理智决策下的私心。”
“在爸爸心里你才是盛世的接班人,你帮我救了公司两次,说你是救火队员没错吧?”
“所以,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力所能及全部支持,力不能及我想办法支持。”
盛宸笑笑:“哥。”
“嗯。”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彼此曾经有多痛苦,我现在只想你幸福。”
第6章
盛朗的父亲盛玉麟,是在盛朗一岁时净身出户的。他的第二任妻子,是燕市高端餐饮公司绿世集团的独生女。
离婚不到两个月,盛宸就出生了。
事实证明,盛宸的母亲的确独具慧眼,盛玉麟从一个街边卖炒饭的恍入富人世界后,翻云覆雨,只用了两年,就令迟暮的绿世雄风重现。
他对岳父道:“爸,绿世这个名字不好。资本世界,绿色太不吉利,况且绿世,律师?听上去就有打不完的官司。我看改成盛世,餐饮盛世,这会是个不一样的世界。”
于是,盛世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横空出世,绿世也就此改了姓。
盛朗从小跟母亲住在老城区的一间一居室。楼下一条街,清晨是早市,傍晚开夜市,不远是连绵几十米的菜场。
盛朗是在叫卖声里长大的。每天,他都看着母亲一个人推着推车在街市卖炒饭,风雨无阻。
直到他八岁,妈妈因癌症去世,盛朗才被盛玉麟重新接回身边,在盛家养育下一直读到高中毕业。
高考结束后,盛朗将一张欠条推到盛玉麟面前说:“我签完字了,你填上金额。”
欠条上写着:盛朗八岁到十八岁期间,合计欠盛玉麟抚养费__元,盛朗承诺二十二岁前,归还完毕。欠款人:盛朗。
“多少钱,你算算,别太夸张。”盛朗将校服搭在肩上,说话时正慢悠悠地喝着一瓶橘子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