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曾属于白霜的斩天剑直指子桑槿咽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本该毫无神智的怨煞竟断断续续吐出人言:“你、的、剑、还、赢、不、了、我。”每个音节都像是从锈蚀的剑鞘中硬生生刮出来的。
“阿棣,退后!”子桑槿足尖一点,剑光登时从她脚边闪过。
她太熟悉这种压迫感了,就像大师姐记忆中的剑傀,每次破招后,对方都会进化得更加完美。此刻她必须全神贯注,稍有松懈便会万劫不复。
剑气纵横间,战局陷入焦灼。旁观的子桑棣掌心沁出冷汗,他看得分明:阿槿的剑势虽凌厉,却始终无法突破怨煞的防御。这般高强度的对战,任谁都难以持久。
“剑道极致……”子桑棣突然想起剑阁石碑上的话。
强如大师姐与师父,终其一生都未能登顶。而剑修至高境界,当是“无剑无我”——就像古籍记载的剑祖,一剑既出,过去未来皆见剑光。
他的目光突然钉在怨煞身上。若宋昼也入了这怨煞领域……斩天剑本就是大师姐的本命剑,剑灵与怨煞同源,会不会……
“阿槿!”子桑棣突然高喊,“想想大师姐最后握剑的理由!”
子桑槿剑锋一滞。幻境中的画面如走马灯闪过:大师姐的剑为斩妖除魔而出鞘,为守护苍生而染血,最终却因杀戮过甚而折断。剑修一生,剑即是道。
可她的剑呢?
剑气突然凝滞。子桑槿想起幼时大师姐手把手教她握剑的样子;想起第一次剑气外放时师父欣慰的笑容;想起自己选择剑修之路时,并非为了杀戮,而是……
“我的剑……”她忽然松开剑柄,任由佩剑坠地。
怨煞的剑锋已抵至眉心,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停滞不前,因为子桑槿指尖凝聚的,是比实体剑更纯粹的剑意。
无剑之境,原来如此。
子桑槿的胸口突然涌起一阵熟悉的钝痛,那是曾经与大师姐情绪共鸣时残留的悲怆。
她终于明白白霜毕生所求:那个骄傲的剑修,明知前路是万丈深渊,却仍如飞蛾扑火般追逐着剑道极致,仿佛只要握住世间最强的剑,就能劈开命运加诸于身的黑
暗。
在斩落江文枝头颅的那一刻,白霜剑锋上滴落的不仅是仇人的血,还有自己破碎的道心。
她比谁都清楚,这条修罗之路的尽头唯有毁灭,却仍固执地相信,只要再强一分、再进一步,或许就能抓住救赎的微光。
“原来大师姐的执念,是永远触不到的剑道彼岸。”子桑槿轻抚心口,那里还残留着幻境中共享的绝望。
剑道无涯,而人生有尽,这竟是比死亡更残酷的觉悟。
剑光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见一道澄澈如秋水的剑意划过,怨煞的身躯从中裂开。领域开始崩塌,无数记忆碎片如琉璃般四散飞溅。
“大师姐,这是我的答案。”子桑槿望着逐渐消散的怨煞,手中剑芒吞吐明灭,“我的剑不必最强,只要能守护珍视的一切。”
怨煞的领域破开一条口子,如同破入黑暗的晨光。
子桑槿猛然睁眼,地底阴湿的风拂过脸颊。掌中断裂的斩天剑突然化作星尘飘散,一缕灵光却从碎末中跃出,倏地没入靳宴川眉心。
“妈咪!”子桑玲像颗小炮弹般冲进子桑槿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腔,“刚才地面突然裂开,爸爸和宋昼冲过去救你,结果全都晕过去了!你们吓坏我和二哥了!”
子桑槿轻拍女儿后背安抚,目光扫过四周,子桑棣已经扶着额头坐起身,而宋昼和靳晏川仍昏迷不醒。宋昼的情况她能理解,骤然接收大师姐数百年的记忆,任谁都会神识震荡。但靳晏川……
“他也进了怨煞领域?”
子桑玲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看到宋昼晕倒想去扶,我们怕他碍事就……”她做了个手刀劈砍的动作,又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子桑槿无奈扶额,却见女儿眼睛突然亮起来。小丫头确认两个当事人还昏迷着,立刻八卦之魂燃烧:“妈咪!靳晏川和宋昼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子桑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白柳:“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说出当年的真相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看向盘在岩石上的白蛇。白柳的金色竖瞳眯了眯,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子桑槿的眼神示意下,终于缓缓开口:“靳晏川是斩天剑灵转世……”
随着白柳的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逐渐清晰。原来当年白霜斩杀江文枝后,玄元丹的祸患早已如瘟疫般蔓延。江文枝虽是始作俑者,却不过是庞大阴谋中的一环。重伤的白霜为保护山民,一剑劈开山脉形成屏障,自己却油尽灯枯。斩天剑也随之碎裂,剑灵遁入轮回。